而再过十几年,他也可以同现如今算计楚尚璟一般,将鬼虎族的皇帝算计下去,殊途同归,他最后仍是皇帝。
可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顾枫面上有一秒的怔忪。
大抵是那枉死的亲爹在他骨血里深埋的那一点点忠君爱国的心肠,让顾枫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外族入侵中原,让他没办法对着屠杀中原人的外族低声下气,甚至亲手将他们推上王座。
他看似思考了许久,可在李客看来也不过是一瞬,他叹了口气道:“不能算了。我的确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可带着鬼虎族入侵中原的事情,我做不到。”
李客面色更为悲哀,可他却早已料到是这般的结果。
同顾枫大人不熟的人,皆觉着这是个平易近人好相处的,而同他更熟些的,便觉者顾枫大人是最捉摸不透的人,而李客不同,日日随侍在顾枫身侧,李客便是在那捉摸不透之下,又摸出了门道,最是懂得他了。
当然顾大人若是知道身旁的小喽啰对自己的心思了解的明明白白,想必李客也不可能活到现如今了。
顾枫抬起眼,神色一凛,对身后的士兵道:“凡有逃跑后退者,格杀勿论!”他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发出,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生冷。
心思各异的士兵面面相觑,皆是有了自个儿的盘算。
顾枫言罢便举着手中长剑,又一次第一个身先士卒地冲了出去。之后便是漫长的,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消磨人的耐心的战役。
有不少人死了,也有不少人逃了。
顾枫终是再没办法一心掰成两瓣儿用,腹背受敌的时候还惦记着看谁是不是偷溜了。他舔了舔唇边的血迹,神色愈发冰冷。
——若是没有这场进犯,他在开战前布置周全的逼宫篡位,想必已经成了。而他此时正当黄袍加身,为他枉死的父母洗刷冤屈,将他们的灵牌供奉在最高的地方,追封“太上皇”和“太厚”,让天下万民为之磕头。而他坐拥天下最大的权势,肆无忌惮地嘲讽不知身在天堂还是地狱的南大人。
可这一切都被一场进犯给打断了,而毫无疑问,让不过二十年前才被赶出中原的鬼虎族肆无忌惮卷土重来,绝对少不了南晖费尽心思勾结番邦的功劳。
这样算下来,便是南晖害了他,毁了他。
顾枫苦笑一声,看着不知何时插在自己腹部的长矛,直直地从马背上摔下来,戏看腻了,终于还是对他动手了是吗?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这番彼此互不亏欠,来世若是有缘,也能好好当一对璧人了。
顾枫的视线逐渐涣散,却在神色迷离之际看见了一杆帅旗的一角,他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登时清醒过来,便听那打着“薛”字旗的队伍中传来声响:
“一别经年,毛头小儿,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薛大人终于上场啦!!!
第64章 凯旋
“你是——”鬼虎族王瞪着不可思议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来人。
是了,他怎会不记得。
那年边塞猎猎风声,昏黄的日头落在地平线上,晴空万里无云,地界血泥相混,黄叶枯残,白草难生,中原意气风发的白袍小将军面如冠玉,貌若潘安,眉宇间的英气明艳动人,堪比那日明晃晃的刀光,谈笑间便教鬼虎族大军溃不成军四散奔逃,从此安分守己,不敢入中原。
“在下薛琼,琼楼玉宇,琼浆玉液,阆苑琼楼,琼林玉树的琼。”
——回忆里肆意张狂不可一世的年轻声音同如今略显沧桑却愈发浑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在心口扎上冰冷刺骨的一柄寒剑,叫鬼虎族王直直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薛”字旗火红的颜色如同在长天一色之间燃烧,鬓角微霜的薛琼端坐在马背上,身后的薛家军皆是面带细纹,表露着岁月凿刻出的痕迹,和他们面上数十年如一日不曾改变的坚毅和忠诚。
忠于薛琼。
后生可畏。二十年前,年轻的薛小将军征战沙场,将趁着新皇登基根基不稳,试图来进犯中原的鬼虎族赶回了边界之外,叫桀骜不驯的鬼虎族向大周称臣,岁岁入京纳贡,威名远震四海,叫先帝从此坐稳了江山。
可论功行赏封王拜相的人里头却独独没有薛琼,薛小将军自此杳无音信,薛家军也一夜间人间蒸发。大周将才后继无人,才叫这二十年后,鬼虎族在南晖多次来信的撺掇下又蠢蠢欲动进了中原。
如今的鬼虎族王,那时候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童,随父上阵那一回,便亲眼见着向来威风凛凛的父亲被不过大他七八岁的薛琼生生掳了去,后又将鬼虎大军赶出中原,又逼得更远,才在中原皇帝的圣旨命令下放回了发誓向周朝称臣的父亲。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位年轻将军带着血的面颊上比日光都要绚烂的自信,和那夺目耀眼的嚣张。
他说:“今日琼碍于圣旨饶你一命,从今往后,犯我朝者,琼必诛之。”
而灰头土脸离开边塞的老族王没过多久就在屈辱中病逝,薛琼也从此成了小族王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二十年来,薛琼杳无踪迹,他原以为薛琼早已死在了中原人腥风血雨的权势斗争之中,毕竟那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少年,又如何能在那金玉之中尽是肮脏败絮的皇城中安稳度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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