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男人也跟着偶尔插一句:“你家里有当兵的啊?哎呦,你这闺女这么小就嫁人了啊?云南啊,好远的,还有好几天才能到呢……”
姜锦经受了一大波中国式交谈的荼毒,差点让人把祖宗三代都给刨问出来,实在是让姜锦应付不能,汗都要下来了。最后赶紧的爬到上铺,拉了帐子,坚决的表达了想休息的愿望,那妇女才不甘不愿的嘟囔一句“这么早就睡觉,哪里睡得着哟”,然后把矛头又转向那两个工人。
满室内都是她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姜锦躺在铺上,听着那女人都要给那个死了媳妇的工人说媒了,心里有些想笑,明明是萍水相逢,却连人家的婚姻大事都给操心上了。
一直到乘务员要求静音,她才停止,唠叨几句,睡了。
这一夜虽然没睡多少,但是,心倒是安的。白天的时候,那两个工人下了车,暂时没有来他们这一厢,姜锦这个白天终于能够安心的在座位上坐坐。只是到了夜里,那一家三口又下了车,夜半时分,又有旅客上来,姜锦只把自己的帐子关掖得紧紧的,不管外面如何,坚决不露面儿。心里却默默的算着行程,还有一半就要到了。
天刚发亮,姜锦就爬下铺位,找出自己的鞋子,一抬头,正与下铺的乘客双目相对。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年纪的男人,脸白白的,略有些胖,两只小眼睛藏在眼镜后,一副文化人的样子,看姜锦发现了自己偷窥她,也并不尴尬,一笑,挑了挑眉,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虽然这个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但他眼睛在姜锦胸部和臀部溜的样子让姜锦感觉却不舒服,胡乱的点了头,背着背包去洗手间。
这时候天还早,多数旅客还在睡梦中,洗手间门口没有排队,但是,门却被紧紧的关着,里面的灯是亮着的。姜锦在门口等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动静,实在忍不住,姜锦敲了敲门,再敲,门终于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胖胖的秃顶的男人出来,不耐烦的神色在看到姜锦的一霎那又收了回去,脸上挂出油腻腻的笑,把姜锦给笑得真犯恶心。
等进去一看,地下脏脏的,她接了水管的水冲了半天才好。
等到换好了衣服,又洗漱完毕回到铺位上,隔间里的人已经醒来了,两个铺位上没有人。另外几个人都坐在自己的铺上说话,看样子是一起的。那个眼镜男坐在了桌旁,拿了一本书在读,姜锦瞟一眼,发现是一本红宝书。姜锦一过来,那人放下书,眼睛从姜锦的背包上滑过:
“家里有当兵的?”
姜锦点点头,脱鞋,准备上上铺。那人指了指小桌的对面:
“还是在这坐一会儿吧,一会儿就要吃饭了,上去还得下来的。”
姜锦一想也是,自己虽然并不太喜欢和眼镜男说话,但是,坐在上面也确实挺难受。
于是,姜锦就把背包放在椅子下面,坐到椅子上。却是掏出了书,拒绝和人交流的样子。
“你哥哥当兵?”眼镜男脸半趴在桌子上,脸凑过来一些。
姜锦向后缩缩拿了书的手,摇摇头,眼睛还是盯在书上。眼镜男却并不放弃,继续追问:
“弟弟?还是父亲?”
这个人操着半生的普通话,嘴里说着故作文雅的话,手里拿着红宝书,姜锦心里认定他应该是早期造反出头的人。只是奇怪,四人帮倒台都一年多了,这人还拿着红宝书,是不是没有其他的书可以让他装?
姜锦的冷淡不但没让眼镜男放弃,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你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够一个人出来呢?你这是打算去哪儿,我去送你啊!”
自以为俊俏的一张虚胖的脸越凑越近,并不避讳同处一室的其他人。这种人,要么是当土皇帝唯我独尊习惯了,要么就是脸皮厚,毫无廉耻心。看那样子,应该是前者。
姜锦听说过很多偏僻山村里的土皇帝,把村里的所有女人都当成皇宫女人的事情。有的打着检验女性革命心坚决不坚决,有没有为革命事业牺牲的精神,要求女性主动献身,有的就以各种的明目检查或者批斗,连抢带强,在大炼钢铁的时代,还有些所谓的干部,见到女人就要检查一下她们的裤腰带上有没有金属,拉着人去厕所……不正常的社会有诸多不正常的现像,王小波笔下,张贤亮笔下,只是很小的一角。
想来,这位应该也是祸害过不少人。
姜锦恶心的不要不要的,干脆脱了鞋子,上了上铺。
夜里的时候,姜锦的脚底的帐子被悄悄的撩开,始终没有合眼的姜锦紧紧的盯着床尾那一处,当一个顶着帐子要冒进来的头露出在床边的时候,姜锦狠狠地踹了过去,一声短促的啊声,紧接着是一阵稀里哗拉的声,最后是沉重的扑通声。乘务员赶紧的过来查看情况。
眼镜男屁股着地,正呲牙咧嘴的想爬起来。
同隔间的人和附近隔间的人都醒了,有人到门口来探查情况,眼镜男被同室的人和乘务员给扶到床铺上,七嘴八舌的说着“小心点儿,这床铺太窄,别翻身”之类的话。
躲在帐子里的姜锦长出一口气,伸开身子,终于可以放心睡啦。
但是,明明很困,却睡不着。这几天的事情在脑子里转啊转。
以前,姜锦读一些纪实文学,里面写一些军嫂去藏区探亲,因为准备不足,在路上太冷,只好钻到别的人的大衣下,结果怀孕,被军人给休离;又有,军嫂去探亲的路上被人犯子拐卖,她总觉得那事情离自己太过遥远,但是,这几天的火车坐下来,她也深切的感受到,女人孤身一人,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每一时都是充满了危险。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危险更是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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