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嫁妆的是姜槐和两个堂兄弟。一般这种事情都是自家兄弟拿捏分寸,旁人只做个帮手。
先搬柜子、箱子,五大三粗的姜槐向柜子上、箱子上一趴,身下压了柜子,两手划拉着箱子,一副要嫁妆不行,要命一条的横样,把个陈家众人给吓了一跳,一看,今天这是得大出血;而看客们则来了兴趣:好戏来了!来,来,来,抢占有利地形,上炕的上炕,上窗台的上窗台,哎,柜子边儿再塞一个。
陈宝虽然个子也高,但是比起姜槐的身板,一个是树木,一个是门板,根本没得比,他扯起满脸的笑,心里打着鼓,一边叫着大哥,一边给姜槐递红包。打定主意,今儿就是做孙子,也得让姜家舅爷满意了,让三哥顺顺利利把新娘子娶回家。
谁知,姜槐根本不卖他账,横一眼红包,一梗脖子:
“让陈宵自个儿来!”
众人赶紧把陈宵推前面。
陈宵上前,先鞠个躬,乖乖地叫了大哥,又和姜槐对视几秒钟。
“我擦!这是啥意思!”
姜槐看着陈宵那双狭长的凤眼微眯,明明嘴角是带了笑的,却冷他心下里忍不住打寒战,让人横生退意。
姜槐心下有气,忍着心底的战栗,扭了头,不看陈宵。
陈宵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红包:
“哥,您辛苦了。”
乡下的哥哥弟弟在姐们发嫁时耍横撒泼的有的是,有的是为了给姐妹立威,有的是为了多得些红包,也有的只是人来疯,博大家一笑。
要红包没事儿,反正陈宵准备的挺充足的,一般人家也就准备个五毛一块的,他足足的准备了五块钱的,不行,还可以把敲新娘门的红包先拿来用,总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
但是,要是这大舅哥是个混不吝的,也别怪他陈宵不给面子,自己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弟兄三个摁哪儿,到时候抢嫁妆就是了,反正不能耽误了吉时,不能让婚事出了岔子。
当然,红包没有一把递过去的,往往是你讨我推,先给小的,再讲条件,再给大的,女方对数额满意了,或者看出男方的钱包全拿出来了,也就顺势交出嫁妆。
只是这姜槐接过红包,连拆也没拆,对陈宵嚷:
“姓陈的,红包你不用多给,你保证做到俺说的,俺就让你搬。”
“大哥,您说,您说。”陈宵真的是点头哈腰,比对营长、首长的可恭敬多了。
“你听着,俺妹子嫁给你可不是为了吃苦的,你这柜子箱子,只能进不能出,让俺妹子的箱柜一直满满当当的。”
陈家和姜家的亲友看客哗然:这是告诉婆家,不能打媳妇嫁妆的主意呢。没想到这个大老粗还有这么细致的一面。
这段时间赵秀芳看姜锦的嫁妆眼红,却又不敢明着说不让陪送,只能在姜槐面前天天念叨,说什么担心姜锦去了婆家被妯娌婆婆小姑的把东西给哄走,应该少陪送点儿,以后有她缺少了再给也晚不了。她的让小锦“少陪送东西”的提议没被采纳,“陈家妯娌多,有可能贪小锦东西”的观念却深入了姜槐的心,一想着闷软的妹子可能被欺侮,这个粗汉子的心火烧火燎的,所以,就在这个迎亲之时,要陈宵给个保证,也变相的告诫一下陈家,别打姜锦东西的主意
姜槐这个大老粗想出这个主意,也算是费尽了他的脑细胞。
这事儿还就他能办得出来,粗人嘛,直来直去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
陈宵没想到姜槐竟然真是为了妹子,感于这个粗汉的一片护妹之心,当下把身子一板,“啪!”的给大舅哥一个敬礼:“放心大哥,我以军人的名义,保证姜锦同志的东西都是她自己的,除非她自愿,谁也拿不走。我也一定会努力让她箱满柜满!”
姜槐撇撇嘴,站起来,让开身,迎亲的陈家男子轰的一声围过去,抬箱的抬箱,抬柜的抬柜,向拖拉机上架。
姜槐在一边嚷嚷着:”慢点儿,慢点儿。“
众人心里说:空箱空柜的,有啥好慢的。可是一上手,呵,这箱子还挺沉,里面一定是有东西。怪不得人家要求慢点儿。众人小心翼翼地把箱子给抬出去。再抬柜子,哎呦,更沉,好有上几十斤,把抬柜子的两小伙子给晃了个够呛。
“这都陪送了啥啊?”
这箱柜都是上了锁的,看不到,抬柜的两个有意的晃晃,最后那个最沉的微微有金属声。众人肃然:难道是陪送了些旧器?
□□进行了这些年,最愚笨的也明白,有些东西还是挺值钱的。家里存了这个的,一是祖上富的,二是这几年心眼多有门路的。不管哪样,能够把东西做闺女的陪嫁,那一定是疼闺女的。
一霎时,陈家人对姜锦在娘家人和姜锦有了更高一层看法。
对刚才姜槐的做法也开始理解:谁家把这么好的东西陪送给妹子,也不希望被被家给贪了啊。
姜大家伙把箱柜抬到拖拉机上放好,看姜槐又档在了缝纫机前。陈宵乖觉的亲自向前递红包,等着大舅哥训示。
姜槐攥着红包,缓缓看了看陈家爷们儿,盯着陈宵说:
“俺家小锦从小娇气,吃不了苦,受不得累。这些年也没下过地儿,也没伺候过人。但俺家妹子心灵手巧,裁衣做衫的挺好,这以后有了缝纫机,就让她没事儿替生产队里缝缝补补的,也算是用另一种形式替社会做贡献了。妹夫,你看这行不?要是不行,她以后吃粮就从俺家扛,俺们家养了她十八年了,也不在乎再养成十八年二十八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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