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过境的鸟(三)
两桌的菜差不多同时上来的,可是又有几个人有胃口呢?
宁曼曼很识趣地没再撒娇,很温柔地替詹安尼布着菜,因为他不擅长用筷子。詹安尼木木地一口一口咽着,根本不知什么滋味。耳朵专注地竖着,捕捉着邻桌的笑谈。
夏心婷象失了魂般,qiáng挤出来的笑和哭差不多,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以前只听说詹安尼换女友如换衣衫,但亲眼看到他qíng意绵绵地和别的女人搂在一起,那种震撼太巨大了。她悲哀地看清,在她的心中,詹安尼仍占了很大的位置。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是她最最难受的一点。
舒樱到没多大的波动,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她是孕妇,桌上所有的人都争着照顾她。她不拂众人的好意,努力多吃。反到刚刚自称是她男友的洛飞忘了尽职,目光幽远地不知投向何方。
宁曼曼就在隔壁,他看着她对詹安尼撒娇,看着她投怀送抱、对他的爱不屑的嘲讽,他的心冷到了极点。他怎么会钟qíng这么个游戏感qíng、不负责任的女人呢?她根本不尊重感qíng,她在侮rǔ他的尊严。以前不管伤心难过成这样,他依旧想念着她,期望看到她的身影,甚至想说服自己去包容。爱qíng不是应该包容吗?包容她和别的男人上chuáng?
今天,她在他心中已经不比从前了。当一个人不是另一个人的唯一,一切就该结束了。
他把头转向舒樱,舒樱对他眨下眼,有些不解。
林蝶在桌下悄悄踢了舒樱一脚,舒樱看向她,“我们去下洗手间。”林蝶拉开椅子。
两个人起身,经过詹安尼一桌时,看到詹安尼脸色微红,好象喝了不少。
“知道吗?隔壁桌上的那个女人就是酒吧老板,洛飞痴迷的那个。”林蝶压低音量,凑在林蝶的耳边。
“那个珍稀品种!”舒樱瞪大眼,确是很撩人的尤物,难怪洛飞这种呆在音乐童话世界中的男子会逃不了。脑中灵光一闪,洛飞钢琴上放着的相框里的女子是同一个人。现在想想,洛飞刚才那古怪的一番话,可能是说给她的,就象是一个好面子的孩子,输不起。她满肚子的怒气一下散了,心中生出对洛飞的同qíng。
“不过,她现在迷上你的老板,目前两人好象发展神速,结局未知。”
舒樱叹了口气,无权评定詹安尼的感qíng导向,只是不敢苟同。她是爱qíng至上的人,不明白没有感qíng基础的两个人怎么能躺在同一张chuáng上?
“唉,舒樱,这世界说起来好小,绕来绕去,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好象都和你有点关系,不是你的朋友的朋友,就是亲戚的亲戚,那个从英国回来的夏女士和你的老板也是旧识,好象关系不一般,我的直觉。”林蝶象福尔摩斯,一脸深沉。
“你的直觉太可怕了,我怎么看不出?”舒樱轻笑。
“你被洪逸宇供在天上,不食人间烟火,而我在社会上混了几年,练就了火眼金睛。”
“去你的。”两人笑闹了一会,才回到桌边。
詹安尼和宁曼曼已经走了,夏心婷也不见了。洛飞和肖白在聊音乐。
“心婷有事,先走了!”肖白拿过带来的包,从里面掏出几张CD,“这个是胎教音乐,送给舒樱的宝宝听,呵,上次很抱歉撞碎了你的眼镜,这个不是代替,是我的一点心意。林蝶说喜欢我的音乐,我就找了几盘我制作的专辑,里面大部分是我写的歌。洛飞呢,我就多敬你几杯酒吧!早点回学院,好好练琴,我有一个好朋友的老公是世界著名的钢琴家,有机会,我请她帮你推荐一下。”
“是哪位?”洛飞眼中一亮。
“奥地利的迈森。”
洛飞长吁一口气,“上帝,他是古典钢琴家,一直是我的偶像。他在北京有所梦想琴院,名气很大。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我也许就能看到黎明的曙光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他是不会接受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要放弃自己,回学院去吧!我听过你的钢琴,很gān净、清澈,但是太压抑。酒吧不是你呆的地方”肖白意味深长地说。
舒樱cha了一句,“洛飞下学期一定会回学院的,他资质很高,你一定期要请你朋友帮他推荐。”
肖白笑着点头,“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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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考虑到舒樱是孕妇,要早点休息,肖白没有建议去喝咖啡。舒樱有洛飞陪,他理所当然送林蝶回去。
车内,林蝶把几盘CD看了又看,“你不象是演艺圈里的人。”
“演艺圈的人三头六臂吗?”肖白看着前方,开玩笑地问。
“不是,不过不良分子居多,你算还有点良知。”
“就因为送你几盘CD?”不知怎么的,看着林蝶,肖白总生出一种和她逗闹的心qíng。她一急,两只眼瞪得溜圆,脸通红,腮帮子鼓鼓的。
林蝶斜睨着他,“我就这种势利的人?我是看到你对洛飞的爱惜,才觉得你算是个不错的人。洛飞不是你的歌手,你帮他得不到什么好处,可是你还是鼓励他,并且帮他想得很远。”
“哈,林老师是在夸我吗,我真要飘上天了。”
“少得意,不要言而无信。虽然我和洛飞同是酒吧钢琴师,我连他的一根指头也比不上,唉,他是暂时的迷途,王子成青蛙,因为看中一棵长势不错的水糙。”
肖白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什么比喻法!你在餐厅里踢我是为了什么?”
“谁让你说洛飞是舒樱的先生。洛飞是王子,可是舒樱的老公是真正的俊才,两个人的感qíng比钢铁还坚韧。他们在中学时就是不可拆封的共同体了,一看就是那种天下无双的那类。”
“你很羡慕?”
“当然,象洪逸宇那样的男人,几百年才出一个呀,又英俊又有才又专qíng。”
“你有暗恋他吗?”
林蝶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思想。这世上有许多男人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给你意恋的。世上只有一个洪逸宇,也只有一个舒栅,他们两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洛飞是舒樱大学教授的儿子,他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别的人听,你傻傻的还真乱点鸳鸯。”
“酒吧老板?”肖白挑了挑眉,刚好碰到红灯,车缓缓停下。
林蝶身子稍稍后仰,喃喃自语:“他怎么会喜欢上差别那么大的女人呢?”
“爱qíng没国界,也没差别,来的时候就来了,无法阻挡。”肖白想起生命中出现过的容妍和左幽,感慨地说。
“你讲得好象喜欢上谁?”林蝶好奇地问。
“你猜啊!”肖白打马虎眼。绿灯亮起,他发动车。
林蝶突然坐正,面孔板起,“你不要讲喜欢上我。”
肖白真的忍到内伤,咬着唇才没让笑声爆出,“如果是呢?”
“想都别想,我觉得还是同龄人比较有共同语言。”她很正式地告诫他。
“我今年三十九,大你很多吗?”
“十四岁是个小数字吗?”林蝶咬牙切齿地说。
“是小呀,有许多恋人大二十、三十的,象杨振林教授比他夫人大五十多呢,梁实秋先生比夫人相差三十多,孙中山比宋先生也大了许多。”肖白一本正经,嘴角玩味地弯着。
“那些夫人对她们的先生是一种祟拜,才作出这样的牺牲。我崇拜你吗?”林蝶气不平。
肖白瞟了眼她手中的CD,“你是我的粉丝,不也祟拜我吗?”
林蝶象被烫着似的,慌地把CD扔在后座上,“我不要了,好吧!”
“哈哈!”肖白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放心吧,林老师,那不是聘礼,你收下,我不会要你对我负责的。”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子,他不禁多看了她郁闷成一团的小脸,看得心中暖融融的。
林蝶却不敢收了,他的歌网络上有的是,音质也有好的。“谢了,你还是送给别人吧!”她保险起见,婉言谢绝
这么不经吓?肖白挑挑眉,一滴失落。
车在职专门口停下,“以后不理我了吗?”肖白不急着开车门,侧过身。
“不是啦,有事再联系。”林蝶有点怕他那双dòng察人心的眼睛,快四十的老男人,怎么可以有一双清澈的眼眸呢?
“想一起吃饭算不算事?”这话,他不是逗闹,和小老师一起吃饭是愉快的感受。
“这个……不算。”林蝶不等他开车门了,自己打开,跳下车。“谢谢你的晚餐!”她点点,急匆匆地跑进校园,真的连再见也不肯说。
肖白耐人寻味地一笑,傻丫头,她不是在酒吧弹琴吗,想见她不难的。
躲,能躲哪里去?
十八,过境的鸟(四)
舒樱和洛飞下了地铁,最后一班地铁,这一站就他们两人下车。夜风从地铁口倒灌进来,一股热làng扑面。喧嚣一天的小街也静了下来,偶尔有一两对qíng侣嬉笑擦肩而过。舒樱看着自己和洛飞的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含笑扭头看洛飞。洛飞自出了餐馆,就一脸深沉,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她想他可能沉浸在肖白的话中,悄悄在反省自己、对未来编个什么计划。
她没有打扰他,只是调整自己的步速,陪着他慢慢地走。
“舒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洛飞忽然问。
舒樱一愣,“为什么这样说?”
“林蝶没有告诉你宁曼曼是谁吗?”洛飞自嘲地耸耸肩。
“她呀!”舒樱咬咬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人生观,别人无权评价。但是你绝对和她不是一类人,她配不上你的爱。至于从前,不需介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爱她,一点也不脏,不幸的是你爱着的人是她而已。”
“是,不幸!”洛飞苦笑,长发一甩一甩的,“一直眼高于天,以为自己的爱有多圣洁,一定能感动她,让她与自己白头偕老,很可笑也很幼稚。我一直摆脱不了她抛弃我的痛苦,今晚,我终于能走出来了。”他没有忍住,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没有人生下来就白发苍苍,总要经历过许多苦痛,才能变老。”舒樱从包中掏出纸巾递给他,眼角泛出一丝怜惜,“当有一天你站在欧洲的舞台上演奏时,再回味今天,你就会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只不过丰富了人生记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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