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握了下手,詹安尼拧拧眉,挤出一丝笑意,“我和苏先生有过两面之缘。”
苏磊一怔,看了詹安尼几眼,突然一拍额头,“对对对,我说怎么瞧着面熟,上次你到我们所来过,我们在楼梯口碰了个面。”
“不,还有一次,你接舒樱上车,我刚好经过那里,街有点窄,我给你们让车。”提起舒樱这个名字,心就隐隐作痛。
苏磊嘴巴半张,眼睛眨了眨,“那天,你……也在那里。”
董健觉得两人像是在打哑语,“哪天?”他不解地问道。
苏磊咬了咬唇,“就是所长为舒樱办好了借款,在松山买好了墓地,洪逸宇下葬那天,我不是陪舒樱办理的吗!”
詹安尼的上空响起了一声惊雷。
他用全身的力气压住惊恐的嘶吼,一把握住苏磊的手,“你在说什么,洪逸宇下葬?”
苏磊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是的!”
詹安尼询问地看向董健。
董健拍拍他的肩,“一年前,洪逸宇在瑞士医学院的实验室中,因同学cao作失误,造成气体泄露,他不幸中毒,不治身亡,他的妻子把他的骨灰带回上海,因为他一直很喜欢上海。因上海墓地价格太贵,他妻子请我们帮她贷了笔款项,才让他入土为安。”
她说,洪逸宇爱了她一生一世,无人可替代。
她说,她的幸福,在别人眼中,说不定就是不幸。
她说,要赚钱,买一幢房子,原来那不是房子,而是一块墓地。
她那天穿的那么隆重,原来赴的是与洪逸宇的一个生死之约。
那个晚上,她抱着孩子突然离开,她说,BABY不是离开,只是去了逸宇的身边。
……
一点一滴,现在全部涌上了心头,他全想起来了,全对应起来了,是,鲍西娅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妻子就回应他的追求。
他真是太笨,太蠢,太傻。
而他又错失了什么?
在她回应,接受他之后,又把她推进了往事的痛苦之中吗?
“对不起,可不可以送我去下松山墓地?”詹安尼抱着头,痛声问道。
苏磊开着车,董健陪着他坐在后面。
他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只是木然地看着前方。
松山墓地到了,他拖着象灌了铅的腿,拾级而上。越过几个墓碑,他看到了一束枯gān的雏jú,一个在风中飘着的气球和风筝,还有墓碑上,几年不见的洪逸宇温雅的笑容。
洪逸宇的离世就像是一针qiáng心剂,准确地注进了詹安尼的心脏,药效奇qiáng,詹安尼灰暗无光多日的心突地就满天清明,他瞬间就清楚自己最要做的事是什么。
夏心婷的入狱,宁曼曼的自尽,与舒樱此时孤独无依飘在异乡的境界相比,都算不了什么,那些都是一些煞风景的不愉快的时光,心理克服一下,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原以为洪逸宇在世,自己落泊的惨境给不了舒樱幸福。可是舒樱幸福的彼岸早已被水淹没,他再也不能躲闪,逃避,也没资格装蜗牛,他要直起身,肩负起给舒樱幸福的责任。
命运是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但怎么能借此屈服呢?
巴萨尼奥在拉着鲍西娅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冥冥之中就写着巴萨尼奥诚心的请求,他相信自己可以爱鲍西娅,能照顾好鲍西娅,所以才安排了自己和鲍西娅的再次相遇。
他到底错失了什么?
他要伸出臂膀,把舒樱搂在坏里,也要把自己的头搁在舒樱的肩上,两人像jiāo颈的鸟儿,相依相偎。他要用温qíng治愈舒樱失去洪逸宇的痛疼,也要让舒樱的轻吻,吻去他心头的yīn霾。
詹安尼是个行动派,一旦确定了目标,就迅速做出决定。他给詹家朋打电话,说自己很快就回英国总部上班,敲门砖就是生化研究所的新药,他要放在英国上市,那是最新型的治疗心脏疾病的药,他可以预见只要一上市,一定销路广阔。他要凭这个新药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和地位,他要让自己qiáng大起来,才能有为舒樱创造幸福的基础。
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让自己畏首畏尾了。
他随即又定好明天回伦敦的机票,在走之前,他见了下林蝶。
林蝶与詹安尼打过几次照面,却从没有jiāo流过。詹安尼的电话是肖白转达的,肖白理所当然陪在准新娘的身边。
两人坐在咖啡店里,等着詹安尼。
詹安尼一点也没làng费时间,掐着约定的终点走了进来。肖白一抬头,就觉得詹安尼不一样,双眸犀利,平静,神qíng自若坚定,与前晚从机场回上海时黯然的样子,象换了个人。
詹安尼先送上了结婚贺礼,是一整套英国出口的限量版的挂盘,非常jīng致,也非常华美,肖白惊异地发现贺单的落款处写着詹安尼与舒樱的英文名字。
他悄悄地和林蝶对视了一眼。
詹安尼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看出两人的纳闷,淡然一笑,“急着去英国见舒樱,无法参加你们的婚礼,不过,我想我们很快就要见面的。我和舒樱结婚时,一定要回中国补办婚宴,到时你们一定要参加。”
“你和舒樱结婚,那……洪逸宇呢?”林蝶脱口叫出声来。
“洪逸宇已经过世一年多了。”詹安尼轻轻地说道,语气非常哀婉。
林蝶愕然地瞪大了眼,手紧握着肖白,不由地轻抖。
“我说为什么舒樱怀孕后,洪逸宇突然变得那么不负责任,没个电话,不见人影,舒樱差点病死,他也不露个面,学业就那么重要吗?可就是这样,我还是挺他们,我认识他们很久了,从来没见过有比他们相爱的伴侣,当看到舒樱和你走得近时,我还替洪逸宇报不平……这个傻舒樱,什么也不说,就自己撑着……”林蝶趴在肖白的肩上,嘤嘤地哭着。
肖白没见过洪逸宇,但听到这一席话,心里也戚戚的,安慰地揽住准妻子,轻拍着安慰。
詹安尼微微地倾倾嘴角,“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舒樱还会象以前那么幸福的,因为有我爱着她。”
“你的心结解开了吗?”肖白问道,不奇怪詹安尼的话,林蝶早嘀咕过詹安尼对舒樱不安好心”
“没有什么解得开解不开的,舒樱是我最重要的人,其他的都算不了什么。林蝶,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问问舒樱她的心qíng和身体还好吗?”
林蝶擦去泪水,坐正了身子,愣了下,“你知道舒樱身边现在有一个人嘛?”
詹安尼挑了下眉。
“洛飞和舒樱同机去的伦敦。舒樱什么都没提,但有一天洛飞和舒樱越好一起去办个什么事,他来接舒樱,我刚好在楼下遇到他,一起上的楼。他告诉我说,我老家那边的山区风景还不错,保持了原始的天然。我当时一愣,问他怎么知道,他说过年的时候住在舒樱家里,还把那山区与北京的繁杂对比了一下,我猜两个人可能还一起去了北京。洛飞孩子气重,以前也说过要追舒樱什么的话,我不知道洪逸宇不在人世,也从没多想,我猜洛飞一定早知这个消息……在追舒樱。几个月前,洛飞断腿住院,是舒樱一直在照顾的。洛飞的爸妈向来最喜欢舒樱,詹安尼,你……好像有一个qiáng有力的对手。”
“哦!”詹安尼嘴角抽搐了下,端着咖啡杯的手纹丝不动。
舒樱不可能接受洛飞的追求的,那些只是洛飞的一厢qíng愿,不然在分别的那个夜晚,舒樱怎么会拉着自己的手,要求陪着他呢。
舒樱不是随意许诺的人,只是自己那时陷在痛苦扼心之中,傻的没有体会舒樱对他的用意。
“你真的爱上舒樱了吗?”林蝶不敢确定地眨眨眼。
舒樱书卷味浓浓的,詹安尼是个jīng明的商人,世家子弟,女友如云,一时被舒樱吸引有可能,但要共度一生,她不太可能联系得上。
“我爱了她很多年了,我们之间也比你们想象的要顺利得多。”詹安尼无意晒他与舒樱之间的甜蜜,轻描淡写的带过。
“那就好,那就好。”林蝶喃喃地说。
爱qíng的世界里,总有一些荒谬的事发生,不能按常理论定。
“何时回伦敦?”肖白问道。
“明天!”詹安尼站起身,向肖白伸出手,两人握了握,他又轻轻抱了一下林蝶,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辞别。
“肖白,你说他能把舒樱追到手吗?”林蝶盯着橱窗,看到詹安尼迈开大步在街上急行着。
“肖太太,詹安尼是个非常可怕的男人,除非他自我放弃,这世上是没有人能敌得过他的。药厂爆炸案,PPA案件,那种压力可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他不都挺过来了?能够勇敢地爱上怀着身孕的有夫之妇,这是常人敢做的事吗?舒樱,很快就会成为詹安尼太太的。”
“为什么这样笃定?舒樱会爱上他吗?洪逸宇可是一个完美的男人,我不认为詹安尼能比的上他。”林蝶翻了下眼。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无法比较的。”肖白轻笑,捏了下准妻子的粉颊,“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偷偷把我和你前男友比较过?”
“哪有,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怎么比?”
“这不就对了,舒樱不会把洪逸宇和詹安尼相比较的。洪逸宇在舒樱的心里是无人能替代的,詹安尼同样也是。我现在有点同qíng洛飞了,天之骄子,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呃?”
肖白亲昵地拉起林蝶,“那些不是我们cao心的事,你还是想想将要到来的婚事和肚中的宝宝好了。缘分天注定,属于你的就是你的。”比如他和林蝶的爱,也抗争过,犹豫过,最后还不是走到一起了。
“讲得像个爱qíng专家似的。”林蝶乖乖地由肖白拥着出了咖啡馆。
“我写qíng歌的人,不是专家又是什么呢?”肖白调侃地问。
“自大狂。”林蝶回眸一笑,风qíng无限。
肖白一时看傻,不由自主地欠下身,唇落在了林蝶的脸上。
于是,上海某个街头,一时jiāo通堵塞。
“舒樱!舒樱!”
风中有人在叫,但那遥远的呼唤声在薄雾里并不真切,舒樱拼命地往前看,希望能找到那个呼唤的人。
“舒樱!”声音又出现了,猛一回头,竟是洪逸宇,他正温柔地微笑着,她不禁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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