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出门,终日把自已关在空调房里。
齐鹏把一些客户公司几年的资料用邮箱发给我,又寄给我一些经济频道的节目光盘。我把录像一遍遍细看,认真揣摩主持人问话习惯和风格,再对照各公司的最近qíng形,提出同样风格的问题,写下专业的回答。关了一周,有几家我感觉不错,便发给齐鹏。两天后,他让我打开电视,让我看经济台的访谈节目,有位嘉宾是其中一家公司的老总。他款款而谈的知xing表现赢得了不少的掌声。我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这种事,做熟了自然有经验,刚开始,谁都是捏着一颗心的。
齐鹏比我开心,催我多接几家。我摇头,不想自已成了金钱的奴隶。没有人爱自已,我再不疼自已,不是太可怜了吗?
我给自已定下的条件是每做成功一件,休息一周。不累的很,就接几篇论文。我想做个守信的人,要么不承诺,要是承诺了,就一定要完成。齐鹏熟悉我的xing子,只能随我。
成功是与孤单相伴的,关在这间旧公寓里,我好象与世隔绝,没日没夜的看资料,写文档,除了影子,我看不见任何人。有时,我很想许丽来搔扰一下我,那样至少也是个人。可她好象也不见了。
孤单有时会让我绝望,我不知我这样辛苦为什么?北漂的人图的是出人投地,我呢?
我很想家,却不敢打电话,我怕妈妈听出我的孤单。yīn柔正在新婚中,我也不方便打扰。当思念无法负荷时,我学着做菜,虽然不是大户人家,我自小也是娇养得很,水手不沾,工作后,学校有餐厅,更无需自已动手。现在独自在外,无依无靠,时间又多,就学着做点打发时间。做得很累,吃得很少,慢慢也就倦了。我期待赶快开学,那时应是秋天了。
沈仰南睡前总会打来一通电话,隔着电波,我可以放松地与他闲谈。我们会一起聊聊彼此的学生、家人、大学生活。他的人生比我丰富多了,儿时在乡下度过,中学时换了三座城市,在国内读了二年大学,在国外则呆了十年,三年前回国任教。我大学毕业,外婆对妈妈说不要再读了,女孩子读太多书,嫁人都不好嫁。妈妈信了,可我却没有嫁出去。这些我是不会对他讲的。
不知不觉,我们变得知心了起来。呆在北京的夜晚,他的声音是我唯一的慰藉。
今天的电话有点早,我刚冲凉出来,电话响了。
“穿件漂亮的衣服,我们去看歌剧。”
我愣了几秒,小心地问:“可不可以拒绝?”
“理由?”
“我怕我会睡着。”我对美声的东西,有种天然抵抗,当他们直着嗓子开始歌唱时,我欣赏不出音乐的美妙,反到心象被揪住,生疼生疼。学琴学了十年,我还是喜欢流行音乐。
“那就来睡觉吧!”他在电话那端包容一切。
我哭笑不得,“是真的会睡着,你的脸会被我丢光的。”我知道看歌剧的人都是高雅qíng调的小资,沈仰南这样又是音乐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朋友睡在歌剧院,别人会笑到内伤。
“我的脸很大,一次两次不会丢光。”他继续游说。
“那后果自负。”我提醒他,他在那边放声大笑。
我嗜白,衣厨里四季都是白。今晚,我想添点色彩,为他的面子,也为我的虚荣。一件粉紫的吊肩长裙,脚下细高的白色凉鞋,长发用同色的丝带轻束。做不到富贵bī人,那就清新自然吧!
看到我,沈仰南的眼中多了点热度。
“我们的晨曦今夜就象一颗粉色的美钻。”他为我打开车门,含笑说。
“你呢,蓝色的海洋吗?”他今晚穿了一身浅蓝的西装,温雅中添了几份贵气。
“我喜欢这个比喻!”他神qíng愉悦地开着车,两眼晶亮。
“晨曦,你喜欢话剧吗?”
“话剧还可以,音乐剧也行。我最喜欢的是越剧和huáng梅剧。”
“咦!”他惊讶了。“象你这么大的女子,喜欢戏剧的人不多呀。”
“嗯,我妈妈喜欢,小的时候,她总抱着我到处看戏。渐渐的,我也迷上了。戏剧qíng节一般贴近生活,大半取自于民间故事,让人有亲近感。越剧和huáng梅剧的唱腔又优美婉转,喜欢很容易的。”
“那京剧呢?”
“京剧虽然是国粹,但我却喜欢不上来,可能是里面的讲究太多。昆曲也是,最近好象很风糜,但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懂,多半附弄风雅罢了。我对钟爱的一切很执著,不管它是俗还是雅。”
“这个观念我很赞成。”我们相视而笑。
看歌剧不比看电影,买点可乐和爆米花,一件大T恤,摊坐在椅中,谁也不会觉得奇怪,虽不一定是昂贵的礼服,但男人西装、女人长裙还是要的。上台阶进剧场时,我看着四周的人群,只觉得象是在走某个首映式的红地毯。沈仰南习以为常,我却满身的不自在。
时间有点早,沈仰南揽着我,到休息室待一会。刚走进,一个正讲话的男人扔下别人,笑着冲沈仰南伸出手,“仰南,有一阵子不见了,神色不错吗。”
“柏青,何时回来的?你有点胖喽。”沈仰南qíng绪有点激动,我微笑站在一边,看他寒喧。
男人拍拍微突的肚子,憨笑着说:“是呀,美国的食物热量太大,一不留神就胖了。我都回来二个月了,想等手边的事处理好,我们几个同学一起聚聚。”
“好啊,我一定恭候。”
休息室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多是演艺界名人,看到沈仰南他们纷纷上前问候。演艺界,后làng推前làng,谁都不会是永远的主角,沈仰南这样的人,却是大海中舵手。
面对他们,沈仰南礼貌多于亲和。那个叫柏青的男人看到了他身后的我,“仰南,她是?”
沈仰南回过身揽住我的腰,笑着说:“这是晨曦老师。”
柏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神qíng很是惊讶:“我怎么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你?”
我礼貌地微笑:“可能是我长得很大众化吧!”
“不是!”他拧着眉,努力思索着。
“柏青,晨曦刚来北京,你不可能见过的。”
“对了,”柏青一脸恍然大悟,“你认识谈剑吗?”
我诧异地点头,“我学生!”
柏青哈哈大笑,“他是我小表弟,你们学校有次体育比赛,你和他有张合影,我见过,当时还以为是他女朋友呢!”
我脸腾就红了,我差不多能做谈剑的阿姨,他的眼光怎么会差成那样。
“小晨,你知道吗,谈剑明年要到北京读书了。”
“啊?”
“他考上北京经济学院的研究生,那小子,高中时不认真,读大学时才知出力,幸好也不晚。”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当时谈剑一脸阳光灿烂地与我约定呢。
有这样的学生,老师也很得意。“他来后,让他给我电话,我请他吃饭。”
“哪里能让你请,我请好了,谈剑可是对晨曦老师非常尊敬。”柏青可能讲的是客气话,我却能听成象讽刺语,谈剑不恨我就可以了,我可是象个jī婆般管了他两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求救地看向沈仰南。他接受到我的信号,拍拍柏青的肩,指指剧场。柏青明了地点点头,他忽然又象醒过神来,问:“仰南,你怎么会认识小晨的?”
“啊,在大街上捡来的。”
柏青哈哈大笑,没有再追问,他们那个圈子把隐私看得很重,彼此之间都有默契。我也冲他绽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这看似象一句幽默的玩笑,但却也有几份真实。
歌剧的剧名叫《图兰朵》,意大利的名剧,讲一个中国公主曲折命运的故事。唱美声的女主角总有些胖,不那样,似乎有些美丽的高音会出不来,今晚的也不例外。剧场的舞台布置得非常奢华而又高雅,演员服饰美伦美奂。确是一场视觉听觉的豪宴,只是我无福消受。这些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数次,剧目表我正看倒看、横着竖着看了几遍,然后我开始在音乐声中偷窥别人的神态,他们似乎都很享受这个美丽的夜晚,独我象一个跑错地方的外人。
只觉着象一个世纪的漫长,终于中场休息了。站在休息室里,我一脸倦意,躲在角落中掩着嘴打呵欠。有几位演员拉着沈仰南讨论着唱腔什么的,他不时回头看我,我回他灿烂的微笑。他终究是个礼貌的绅士,匆匆应付了几句,转身陪我。
“撑得不错!”他夸我,我苦笑。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等下下半场开始时,我们就离开。现在走不太礼貌。”
这姿态引得别人悄悄地侧目。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驱走一些睡意,“不要,你看吧,我一会呆在休息室好了。”休息室本来就该给人休息的。
“呵,这个剧,我看过几次了,本来今天特地陪你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他有些抱歉,我更是羞愧。“是我没那么高的品味。”
他摇头否决,“你内心太过于爱憎分明,对于钟qíng的东西,用了心去欣赏,别的,你连应付一下都懒得做。”
他这是在读我吗?我有时都不了解自已,人本来就是矛盾的。灯光下,沈仰南象是自体发光的星球,负等的亮度,烤得我眼会痛,我无法直视他。
“走吧!”别人进了剧场,他扣着我的手走在星空下。
他是宠我的,很细心地在宠,我清醒,只是我现在还不知如何回应。
[正文:十,西风乍起 上]
夏尽晚凉,随着季节的流逝,暑热退去,秋在街头若隐若现。
终于开学了,我忙着熟悉学生,结识同事,忙着备课,比以前努力多倍。所有的闲暇时间被齐鹏买断,日子在吃饭、睡觉、上课和写文档的匆忙中度过。
“晨老师,外面有人找。”周未的下午,我正在准备下周的课件,校工从外面走过来。“其中一个是位军官,级别蛮高。”他停了一下,又特意加了注解。
我匆匆收拾了桌上的课本,随着他过去。
传达室里,一位身着军装的身影看着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另一位,我闭着眼摸一下也会认出。
“妈妈,你怎么突然——”看到妈妈,我觉得有一丝困窘,倒不是怕她知道我在北京的qíng形,而是没预期,内心有点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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