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汴委实是个人才,原本却也不必做这密探,只需安安分分做个奴婢,偶尔出言献策,在王府之中安稳度日,好过在十三衙门蝇营狗苟、征伐血斗。
只能说,一切都特么是该死的天意。
柳三汴原本的名字不叫三汴,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柳叶儿。
与她亲近的王府侍从,都亲亲热热地唤她一声“小叶儿”,虽然慕容彻从来不觉得这个名字可爱,板起脸唤“叶儿”的时候也会微微柔了嗓音。
可柳叶儿知道,她不过是王府大发善心的一个证明,这里只是她寄人篱下之所,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可以明码标价的奴婢。
柳三汴想,如果没有碰到她第一任主子,可能她永远都是一片飘零无主的柳叶,可碰到了那位主子,她就注定成为一缕不甘寂寞的血滴。
她第一次见到那位主子时,正在学堂里替慕容彻偷偷抄作业,彼时天地寂静,唯有沙沙作响的翻页声。
她好不容易抄完了所有篇章,不由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正迷糊着呢,随手一挥就把砚台扫下去了,幸亏她反应快,一脚踢了个蒲团垫过去,才不致摔碎御赐之物。
第一任主子观察了她半天,非常赞赏她梦中依然机警的反应,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好敏锐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套路必须深,才有密探来。
第13章 三汴的价值
三汴这个名字,是柳三汴正式成为花探之后,第一任主子赐的。
而在那之前的一切历练,都是一场阴雨连绵的噩梦,梦中尸横遍野、藏污纳垢、永无宁日,即便是柳三汴,也想选择忘却。
柳三汴只记得,在那位主子表示对她的兴趣之后,她就如同一个物件,毫不费力地被要走了,不容她自己发表一句意见。
柳三汴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有无数的武林高手,无数的心理学家,无数的奇人异士,无数的严师与高徒,一代接一代,薪火永相传。
柳三汴适应这个人人是鬼的炼狱,只用了六个月的时间,其间那位主子曾赐给快撑不下去的她一句话——
“生死之大,不过天下。”
生与死都没有关系,可你必须证明自己的存在对于人世的意义。
柳三汴想,她真的很善变,不过短短半年,就把自己变成了十三衙门里的囚犯一名,徒刑无期。
柳三汴打从心眼里觉得,这些做尽伤天害理之事的密探们,深陷自我放逐堕落成魔的沼泽,早已沦为行恶的机器。
他们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只是用来逞凶的工具。
柳三汴想,她对于人世的意义,绝不是像他们一样,只做一件工具,却必须暂时表现出工具的温顺,以期得到更多的东西。
那位主子赐的名真的很对,柳三汴的变,正是她永远为自己调整的目标与心态,而最终不变的,是她追求自我价值的信仰。
囚犯们被困住了心,失去一切反抗的斗志,而柳三汴只被困住了身而已。
柳三汴不喜欢这座监狱,有一天或许会摧毁它,或许会改造它,这是她存在的价值,由那位主子启发,却未必顺了主子心意。
柳三汴想至此处,忽而转头,问了身侧的谢五湖一个问题:
“老五哇,你当密探是为了啥呢?”
谢五湖躲在树丛里,忙着观察对面的敌情,本来不想搭理她,却又下意识想嘲讽她。
认真工作的男人非常敷衍地答道:
“为了升官发财。”
谢五湖听见柳三汴颇有些惆怅的一声“哦”。
谢五湖心头咯噔一记,难道柳三汴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吗?
——作为对手,是不能连对方的目的都搞不清楚的。
谢五湖终究没有追问柳三汴的答案,因为现下的情况暂时不容他们内斗。
谢五湖在横山深处,发现了不少暗中操练的私兵,通过数日的观察往来人员,确定是太子殿下的人马。
谢五湖观察入微,非但记下了私兵数目及其操练方阵,还有出现在横山的太|子|党|羽名单。
其间,柳三汴只偶尔过来瞄上几眼。
柳三汴一般负责给谢五湖放哨,异常的配合,好比这一回,她居然乖乖地给谢五湖做了一整天的副手……
当然在回城之后,柳三汴非常不客气地在鸿迎楼敲了谢五湖一顿海鲜大餐。
密探们没啥尊严,可他们有钱呐,有钱自然能搞到一间私密的包房,在里面干点不|可|描|述而又不为人知的事情。
谢五湖说,皇长孙妃的死,应该是太子殿下为了掩人耳目、密操私兵而挑起的。
柳三汴举止优雅地小口喝汤,矫揉造作、颇为装|逼,谢五湖却仍感觉到了她阴沉的气场。
柳三汴说:“没那么简单。”
谢五湖嗤:“你真想多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个人心里装着什么,他眼前就会看见什么样的东西。
柳三汴怀疑一切,是以不满足于表面,谢五湖执迷升官,是以只想得出结果。
谢五湖急于向慕容彻复命,虽然不想带着柳三汴,却不得不遵命与她一同汇报工作。
慕容彻从谢五湖嘴里,耐心听完了太子殿下一整套密操私兵的阴谋,笑得非常满意,谢五湖也满意,狗腿地配合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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