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雨了吗?那是雨点打在她窗户的声音吗?应该是吧,听这声音雨似乎下很大,眼睛已经睁开,思绪还犹自沉浸在梦中。
戈樾琇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男人始终站在距离她不近不远的所在,身影熟悉但是看不清楚面容,几次她想上前,但不知道因何就是不敢踏出脚步,时光流逝,那男人一直站在那里。
某天,路过一个集市,也不知道怎么的,她手里多了一个孩子。
怎么会忽然冒出一个孩子来着?那是一个小男孩,不管她怎么赶小男孩自始至终都牢牢牵着她的手。
有点烦来着,问小男孩为什么要缠着她,小男孩说了一件让她吓了一大跳的事情,小男孩告诉她那是因为她是他妈妈。
“你胡说八道。”“戈樾琇只属于她自己,她不可能成为谁的妈妈。”她大声嚷嚷着。
小男孩冲她笑。
然后,她发现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小男孩的长相她曾经在一副画作中见过,那是妈妈的画作,在熊熊烈火中,半边画已经被烧成灰烬,另外半边栩栩如生,无尽繁花之下,小小少年穿着月白色短袖衬衫,眉间纯净,分明那是……分明是格陵兰岛来的孩子。
呆呆看着小男孩,任凭小男孩拉着她的手。
最后,小男孩把她的手交到一直不远不近站着的男人手上,稚气的声音在说着“爸爸,我把妈妈带来了。”
当她踮起脚尖,想去看那男人时。
那个男人化成一片片灰烬。
就像那年,被丢到熊熊烈火中的画。
不要,不能。
不,别。
大声喊出:宋猷烈。
那声宋猷烈被雨声所掩盖。
雨点浸透她衣服头发。
梦里在下雨,梦外也在下着雨。
触了触嘴角,那声宋猷烈似乎依然残留在那里。
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戈樾琇,快睡觉,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顾澜生说了,美美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是的,是的,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也许是过去很久,也许是过去小会时间,有人打开她房门,脚步声很轻很轻,停在她床前。
窸窸窣窣声响中,床垫陷了下去。
缠绕于耳畔的气息她怎么可能不认得?
一个翻身,依偎了过去。
谁都没说话。
这样深沉的夜晚,窗外还有雨声,他在她耳畔低语着,她要他一再保证,除了吻别的不能干。
承受他的吻,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空间,和他说她梦到了一个小男孩。
“他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但又不是一模一样,他还叫了我妈妈。”气息开始混乱。
“然后呢?”他问。
“然后……”心里害怕极了,手紧紧缠住他,“宋猷烈你不能化成灰烬,你得陪我很久很久。”
“好,陪你很久很久。”
轻轻哼出声,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她用力推他:你不是答应我的吗,只能吻别的事情不能做。
他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甚至于和她唱起了反调。
她急得眼泪汗水都出来了,嘴里一个劲儿强调着重复着一句话:“宋猷烈,外公在这里呢。”
“宋猷烈,外公在这里呢。”重复着,直到眼泪渗进她嘴角处,低低的,喃喃的,徒劳的“宋猷烈,外公在这里呢。”
用尽全力,打开床头灯。
黑暗瞬间被推向了墙角处,周遭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橘黄色光晕中,戈樾琇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那扇门是否被打开过,是否有人在黑暗中亲吻她的嘴唇,不知道,不知道。
但那渗至她嘴角处的眼泪却是真的。
有人说,眼泪是甘甜的。
戈樾琇从来就未曾尝过甘甜的眼泪滋味,她所知道的眼泪滋味一直是苦涩的。
窗外还在下着雨,戈樾琇让房间的灯一直亮着。
灯亮着的话,就不会有人打开那扇门了,这样她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她是这么想的。
昨晚忽然而至的夜雨并没能拦住明媚阳光的脚步。
普罗旺区初冬的朝日落在窗框上,金灿灿的,今天应该是一个好天气。
是好天气她就没理由赖在床上,戈樾琇伸了伸懒腰。
今天是外公生日,今天莫桑镇有一系列的活动。
她还特意为了这一天准备两套衣服来着,白天是按照南法姑娘的打扮,高领灯笼袖衬衫,晚上是外公给她准备的旗袍,正规场合老头子总是要求她穿戴得有东方特色。
戈樾琇不能赖床的原因还有一个:顾澜生来了。
作为一名东道主,她得带着他到处转转。
今天莫桑镇有斗牛表演,迪恩一再叮嘱她不能错过莫桑镇的斗牛表演,迪恩年满二十岁时就代替老迪恩成为莫桑镇新一届斗牛士之一,即使迪恩戴着那顶象征莫桑镇斗牛士的牛仔帽只亮相过四次。
这一天是外公的生日,坨坨要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
眼睛紧紧盯着落在窗框上的日光,一鼓作气,戈樾琇从床上起身。
一边刷牙一边来到房间门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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