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红莓呈现出的勃勃生机看在戈樾琇眼里等同于是一种示威。
经过几分钟思考,戈樾琇收起给红莓浇水施肥的想法,得再凉它们几天。
离开后花园。
太阳光线正以一种肉眼可以辨别的速度加强,戈樾琇低下头,身体微微往前倾,这样一来形成的阴影可以很好护住怀里的花束。
妈妈的庆生宴定在晚上八点,再过一个钟头酒庄才会忙碌起来,这是妈妈住的别院,也是管家一再强调没经过允许不得进入的所在。
酒庄女主人不喜欢被打扰。
低着头,鞋子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她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每寸土地她再熟悉不过。
从那株紫薇花树下穿过就可以到达妈妈的窗前范围,再走五步就是妈妈窗户正中央位置了。
跨出一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砰”的一声。
那声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落在极为安静的氛围中却显得尤为突兀。
眼前一道白影,戈樾琇收回第五个脚步。
站停。
目光找寻。
嫦娥仙子臂弯的纱带还在周遭环绕着,在逐渐加强的日光中若有若无,有一缕横在那扇面朝奈斯那湖的窗前,那扇窗还开着,刚刚那道白色影子就是从那扇窗里丢出的。
太讨厌了,妈妈怎么也乱丢东西了,这可是非常不好的习惯。
从那扇窗户里扔下的会是什么呢?
目光往下。
南非地源广袤,阳光通透。
在阳光底下,一切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身体瞬间僵硬得就像一条冰棍,唯有眼珠子能转动。
转动,定额。
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负荷,再转动,再定额。
在初春日光底下,一切无所遁形。
瞬间,眼角处溢出冰凉的液体。
当冰凉的液体滑落至嘴角处时,花束从手上掉落。
嘴角蠕动。
自言自语:“花还没来得及送出呢,我还没有对你说出生日快乐呢?”
更没有……更没有一次对你说出。
“妈妈,我爱你。”
一直没有说出口,是因为有些人在不确定一切事情时会选择沉默,比如在“我爱你”这道问题上,妈妈,我一直不知道我是否爱您,我用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但一直都没有一个切确的答案。
但是,妈妈,这一刻,我知道了。
我是爱你的。
你看,此时此刻,看着你躺在我面前,我慌张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我还很清楚,那从眼角溢出的是眼泪。
它如人们所形容的那样,苦涩得像海水。
妈妈,在采摘花朵时,蜜蜂嗡嗡在我耳边叫着,奇怪的是,我没和往常一样觉得它们讨厌,是因为天空的颜色吗?
妈妈,我看到的天空非常蓝,蓝到让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妈妈,你知不知道意识到这些对于我来说,有点难,平日里我的心情总是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
妈妈,采摘花朵时,我脑子想象着把花递到你面前的样子时天空变得更为湛蓝。
妈妈,这还真的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这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妈妈,请别……
第3章 平行世界(03)
嫦娥仙子的纱带还在周遭环绕,手里的花束从戈樾琇手上掉落,目光一眨也不眨看着自己的脚下,那缕裙摆距离她鞋尖也不过几公分距离,它平铺在草地上,质地看起来比春日小草的嫩芽还要柔软。
这裙子她是认得的,这世界上的物件,妈妈都很难得去喜欢,即使是喜欢了也是喜欢一阵子就不再喜欢。
“奥菲娜是一个轻薄的人。”妈妈的一名艺术家朋友这么评价妈妈,这位还说,喜欢一阵子就不喜欢了这种不叫喜欢。
戈樾琇觉着这话也对也不对,举个例子,就拿现在穿在妈妈身上这件款式像睡衣的裙子来说,妈妈一个礼拜起码穿两次,连续几年在她的衣帽间都占有一席之地,而别的衣服一拨又一拨被送走,这不是喜欢又会是什么。
此时此刻,妈妈穿着喜欢的裙子躺在草地上,这也是妈妈会做的事情,妈妈很喜欢躺在草地上什么也不做,手边放着酒,但那大多数都发生在晚上。
一时之间,戈樾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什么也想不出事情来,直到那声尖叫刺穿耳膜,把她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化身利箭,她知道尖叫声来自于谁。
想去捂住的嘴,让它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手指触到地是遍布于脸盘的温热液体。
急促的脚步声踏着草地而来,有几抹人影在太阳底下晃动。
有一双手蒙住戈樾琇的眼睛,那双手带着淡淡青草味,是负责修建园林的工人,不久前她还和他打过招呼呢。
眼前陷入黑暗。
在黑暗的世界中,更多的声音、更多的脚步、有人在打电话、有人跑开、也有人在低声叹息着。
忽然间,戈樾琇想起什么,掰开蒙住自己眼睛的手,捡起地上的花束,开头几步跌跌撞撞,接着膝盖着地,连跪带爬,爬到妈妈的身边,把花递到妈妈面前。
“妈妈,这是送给你的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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