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岳又摆了下手,仅仅片刻之间,百兽静寂灵魅消声,纷纷退回山林之中。
危惊也放下蚩尤弓,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泰山府君,今日我并非要取你性命,你只要将泰山印与泰媪交给我,我这便离开,再不入泰山半步。”
傅岳微微一笑,手中的泰山印发出隐隐青色光芒,“只要我在,这两者你都不要妄想。”说完,他不顾孟涵的阻拦向危惊走了几步,“现在是你我二人之战了。”
“求之不得!”
孟涵不知道那场战役是如何结束的。
在那团强光消散过后,她只看见危惊拄着蚩尤弓勉力支撑着身体,嘴角一丝血线蜿蜒而下。
危惊抹了下嘴角,“泰山府君好本事。你我下次再战!”
傅岳没有说话,保持着之前的模样,长身玉立,翩翩公子。
待危惊的身影消失,傅岳心下一松,身体向后一仰,一直压抑在喉咙的一口血喷涌而出,天青色的长衫前襟上点点鲜红,衬得傅岳的脸色愈加惨白。
“傅岳!”
孟涵与桥川连忙扑过来扶住他,孟涵揽住傅岳后脑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傅岳你怎么会吐血!你不是泰山府君吗!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与傅岳相识几千年,只知道傅岳一直是散漫而强大的。以往多少次战役,傅岳都能轻松应对,这一次不过是些小伤,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涵姑娘……”傅岳虚弱地笑了笑,“莫要哭啊……我无妨、无妨的……”
孟涵别过脸偷偷抹了抹眼镜,嘴里还逞强:“我才没哭!你重死了快起来啊!”
傅岳闭眼缓了缓气息,“涵姑娘,你定要记住我的话……”
孟涵用力点点头。
“.……必杀危惊!”傅岳勉强睁开眼,甚至有些狠厉地看着孟涵,“危惊携蚩尤弓而来,目的定是与蚩尤族人相关,你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好!我记住了!”孟涵此时也顾不得细想,连声应下。
“扶我起来……”傅岳在孟涵与桥川的搀扶下走进了泰山府君殿,“桥川君,那神像左手中指第二指节处有一机关,你且帮我打开。”
桥川依言打开机关,只听一阵窸窣之声,殿中的汉白玉砖竟从中间分开,露出深埋地下的一副棺椁!
那副棺椁不知是用什么木料所制,通体漆黑,却泛着隐隐光亮。
“傅岳,你要做什么?!”孟涵只觉得心下一丝不好的预感。
傅岳挣开了她的手,握着泰山印踉跄着走向了棺椁。
“这才是真正的泰山府君殿。”
那副棺椁似乎有强大的结界守护,硬是将孟涵与桥川隔在了外面。
傅岳一挥手,棺盖缓缓拉开。
他回头望了望二人,“这幅身子已经被蚩尤弓重伤,活不了多久了。幸好我已经选出了继任的人,涵姑娘,你要替我好好教导他,就如当年教导我一般。”
傅岳脸上没有一丝留恋与悲哀,只有解脱般的轻松神色。
孟涵咬着牙点点头。
“我要将泰山印送进这真正的府君殿,只有让我的身体作为新一重结界,才能让危惊永远无法拿到泰山印。”
府君殿开,结界已经开始吸收傅岳的力量,他的身体已有些透明。
孟涵在傅岳召唤出棺椁的瞬间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只是哪怕是她,也无法阻止泰山府君的行为。她也明白,强大如傅岳都要用玉石俱焚的方法才能与危惊打个平手,没有断水刀的孟涵,根本连替他守护泰山印的资格都没有。
孟涵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
她明明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取回断水刀。
只要断水刀在手,危惊今日至少要留下一条胳膊。
可这种种悔恨,如今都只有傅岳替她一一偿还。
一旦府君殿门关,傅岳便要永生永世留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连回归昆仑都无法做到。
“涵姑娘,莫要哭。”傅岳最后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神色依然温柔,“我本已痛恨被时间遗忘,是涵姑娘与桥川君让我有了生的希求,这是天意。如今我要以身护着泰山印,这也是天意。”
“以这残躯,能永生永世护着这泰山印,已是傅岳之幸。”
傅岳说完,身体已化作一团青色光芒,柔柔地将泰山印护在中间。棺椁吸收了傅岳的力量,重新开始封闭。
直到最后一刻,他的身姿依然挺拔,仿佛仍是几千年前初上泰山的翩翩少年,对世间一切皆无贪婪。
棺椁合上,汉白玉砖重新闭合。
一切皆如从未发生过。
只有孟涵与桥川亲眼看见了这一切。
桥川依着这几日向傅岳学来的汉礼,对着泰山府君的神像行了最恭敬的叩拜礼。
孟涵双膝跪地,按照古神礼行了告别之礼。
“傅岳,我会找回断水刀……我会杀了危惊。”
孟涵对着已逝的泰山府君,许下了古神的承诺。
当他们走出府君殿时,孟涵敏锐地感觉到,脚下的山体一瞬间变得空洞,仿佛突然被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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