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同样清楚他跟妈妈的约定,清楚这次考核对他而言的重要性。所以她想,爷爷已经不在了,即使贺星原回来也于事无补,她现在只剩他了,至少别再拖累他。
可她扛着巨大的压力所作的努力,导向的结果却还是一样。
甚至这一切,都印证了赵曲风的那句话:她所谓的善意谎言不过都是自以为是。
何钰松的座机忽然响起来,他接通听了几句,挂断后说:“ICU监控到了她的梦话。”
贺星原目光闪烁:“这说明什么?”
“应该是好现象。”
“她说了什么?”
“大概是在质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贺星原垂着眼点点头。
“她不是真的责怪你,而是在自我保护。要从九十九个求死的理由里找到一个活下去的借口,她的潜意识只能不停地进行自我暗示,把叶小姐的死怪罪给肇事者,把爷爷的死怪罪给赵先生,把你所失去的飞行资格……”
“我知道,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应该安排好学校里的事。”
何钰松笑笑:“那种情况下要你保持冷静未免太强人所难,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做得很好,这次的意外实在无可厚非。走吧,我跟你一起去趟ICU。”
贺星原刚要点头,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贺斯远打来的电话。
何钰松示意他先接电话。
他走到走廊里接通:“哥,怎么了?”
“星原,你那边怎么样了?”
“她还没醒。”
贺斯远声音疲惫:“你可能得回港城一趟,香庭的事我实在兜不住了。”
“什么意思?”
“前阵子我发现了香庭内部很大的亏空,跟赵家近来的小打小闹没关系,是我们自己的问题,这些亏空也不是几天形成的,而是好几年的累计。现在的香庭就像中空之木,我跟褚家筹的资金根本是杯水车薪。”
贺星原皱起眉头:“董事会知道了吗?”
“正在查账,不出今天。”
贺星原背靠墙壁,仰着头沉出一口气:“哥,我现在真的走不……”
“贺先生。”何钰松忽然叫了他一声,比了个口形――她醒了。
贺星原立刻站直,跟电话那头说:“我等会儿给你回电话。”然后匆匆朝ICU去。
ICU病房禁止直接探视,贺星原只能先问医生情况。
医生摘了口罩,说:“除了体温偏高,其余各项生命体征都已经恢复正常,再观察一天应该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了。但病人精神状态仍旧不太理想。”
贺星原问:“探视系统开了吗?”
医生比个手势,示意他请便。
贺星原走到隔壁探视室,看见了屏幕里的林深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那么二十四个小时,他觉得她好像又瘦了一圈。
病房里的护士正在跟她说话,告诉她有人探视,让她扭头看。
林深青躺在床上转过脸来看探视器。
四目相对一瞬,她无波无澜地眨了眨眼,把头撇开,翻了个身背对他。
贺星原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给护士打个手势,示意不用打扰林深青,就这么在屏幕前静静站了一刻钟,正准备退出去,不影响她休息,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人声。
似乎是傅宵带了个人来,跟何钰松说,这是林深青的生父,刚从国外赶过来。
紧接着,一个满脸胡茬的邋遢男人就进来了。
男人并没有注意到贺星原,一进来就冲镜头讲话:“深青,深青你怎么样?爸爸来了。”
林深青皱着眉头,死死捂上耳朵。
身后护士提醒:“这位家属,病人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您声音轻一点。”
林禹民“哦”了声,又放轻声:“深青,是爸爸来晚了,爸爸对不起你和你爷爷……”
林深青闭上眼,把脸蒙进被子里。
何钰松让护士把探视系统关了,示意林禹民和贺星原出来。
“林先生和贺先生的出现目前都不在林小姐可接受的范围内,”何钰松站在走廊上说,“两位不要心急,多给她一些时间,慢慢来。”
贺星原点点头:“何医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何钰松跟他到了楼梯口:“你说。”
“我想请何医生帮我在适当的时候转告她,就算我通过了这次考核,也做不成飞行员。香庭出事了,我要回港城。”
何钰松叹着气拍拍他的肩。
贺星原笑了笑:“没有什么比她还活着更好的了,何医生倒是不需要担心我,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何钰松点点头:“不需要我担心,看来有需要我帮忙的。”
“是,我想了解她每天的身体状况和病情进展,还有,她什么时候愿意见我了,还请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问题。”
贺星原跟他道谢,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下楼,坐进季四的车里:“去机场。”
“小公子,”季四犹豫了下,咬着牙说,“要不要找人把那姓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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