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另一边,狄奥多叹了口气:“白沙瓦涅们总是知道得太多。”说完后,他又无所谓地轻一耸肩:“而这个白沙瓦涅又一点都不懂委婉。”
“我懒得委婉。”
话音未落,墨绿发间的耳坠突然轻轻一晃,立即,鬼刹·白沙瓦涅像一只风筝一样轻飘飘站了起来,宽大的草绿袍服水草般悠悠垂落。他慢吞吞地走向门口:“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斯瓦罗,现在我有点别的事情。再会。”
凌千翼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狄奥多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挥着手说:“那你代我去送送神圣风龙大人吧,千翼,有什么事情不妨留到下次再说——但我很怀疑还有什么是我没听说的。”
鉴于此前坐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是鬼刹,凌千翼也有同样的怀疑。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阿尼尔·狄奥多德高望重、深受信任,龙神经常私下咨询他的意见,神圣巨龙中,就连天轮·弗朗明戈都对他礼敬有加,鬼刹也和他私交匪浅。但是,作为学者的他和鬼刹关系很好,与作为老龙神的弟弟、现任龙神亲叔叔的他和鬼刹关系很好,给人的感觉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鬼刹也是特殊的存在。
掌控所有情报之后,作出独立于所有人的判断,白沙瓦涅家一直都扮演着这样的角色。他们是游离于水晶宫外的风,无影无形,无处不在,不为人所知地维系着龙界的平衡——必要的时候,甚至站在龙神本人的对立面。
在许多事情上,我的责任只是无条件地信任鬼刹。苍楼·狄拉索瓦曾经这样说。
这一次,这个被年轻龙神无条件信任着的人,又知道了些什么,隐瞒了些什么?游动在风中的锦鲤,将怎样的点滴碎片送进了他的狼牙耳坠?考虑着这些问题,凌千翼尽管不情愿也得承认,即使自己赢得了与鬼刹每一次对弈的胜利,却从来都无法真正捕捉他思考问题的轨迹,这就是所谓的……“无法计划到三步以外”吗……
一阵冷风裹挟着尘土吹过来,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鬼刹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
“你对水墨·赫拉茨有什么看法,小凌鸟?”
凌千翼下意识地开始回答:“她非常聪明,总是能迅速掌握形势,如果不是因为眼睛的颜色,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她是白沙瓦涅家族的私生女。性格方面,即使她善解人意,也不会通过常人能接受的方式表达出来,你可以说她很古怪,另外——”
触到身后一刹的停顿,鬼刹轻一侧目,凤眼灼然。
“另外?”他尖锐地反问。
凌千翼沉默数秒,终于抬头坦白地说:“——她野心勃勃,极其固执,而且有一种……我不好形容的自我毁灭倾向。”
“所谓的‘不好形容’,”鬼刹的唇边牵起了飞尘般轻小的弧,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猜是让你觉得有点害怕。”
出于自尊心,凌千翼几乎已经张开嘴打算反驳了,但却随即沮丧地发现自己不能反驳一桩事实。于是,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从鬼刹身边走了过去,后者眼底罕见的尖锐光芒早就消失了,懒散地眯缝着眼走在了他旁边。
“不用觉得丢脸啊,小凌鸟,我认识你已经有两百多……呃,或者有三百?还是说竟然已经有五百年了?算了,这么麻烦的数字还是忘了它吧。我知道你脑子里塞满了既美好又传统的念头,既不能认同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更不可能欣赏在执念的驱使下偏离常轨——换言之,你在鄙视我的同时,对水墨·赫拉茨也没什么好感。”
凌千翼像被刺了一下:“鄙视你是没错,可是水墨——”
“承认吧,尽管你想装出挺喜欢她的样子,但恕我直言,装得很差劲。”
仿佛已经认定这个问题没必要再讨论了,鬼刹不等凌千翼回答就自顾自说:“野心勃勃,极其固执,但野心和固执都无法永远占据她的人生,最终主导她命运的关键词是‘消极’与‘毁灭’……赫拉茨小姐就是这样的人,而这也是我决定让她去帮助冥樱飞的原因。”
“什么叫‘你决定’?”
“白沙瓦涅家族与人界的风氏魔法师之间存在契约,我每年都会有一些时候待在人界。去年的那个时候,冥樱飞找到我,向我和盘托出了他对王位的渴望以及希望用《大预言书》来换取珑雪公主支持的计划。那时候,我对这位珑雪公主毫无了解,但我觉得这个机会不错:一位毫无优势的三王子,在巨龙的帮助下最终夺得了王位——这种故事对于龙族在人界形象的提升是很有利的。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人类千万年来都仰视着龙族,将我们视为力量与智慧的终极象征,你以为这种形象是凭空出现的吗?对于任何物种来说,成为其他物种仰视的对象就意味着优势与便利,而保持这种优势也是白沙瓦涅的工作之一——虽然说我其实懒得做。”
他毫无起伏的语气在这种状况下莫名地有说服力。凌千翼识相地转移了话题:“冥樱飞那时候怎么会知道寂杀?”
“这我不清楚,大概是通过其他活动在萨韦里奥大陆的骨龙吧——你看,骨龙族也没有松懈。”
52书库推荐浏览: 天狼. 女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