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痕_林笛儿【完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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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的旅客全到齐了,司机讶异地扫过迟灵瞳,车缓缓出了车站。

  刚出市区,司机突然一个刹车,车门开了,迟灵瞳心怦怦直跳,她闭了闭眼。

  “二百四,少一分都没得商量,现在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司机对着车外面的人说道,“你上来,我不让你站,可以了吧!”

  “好吧,好吧!”外面人的语气很无奈。

  一只大布包扔上了车,然后是一双沾满泥土的鞋。迟灵瞳心“咚”地一声直坠谷底。搭车的人拎着布包往车后走来。

  “这里有人。”迟灵瞳对正yù坐下来的搭车人说。

  “不明明空着吗?”

  迟灵瞳举起两张票,“是有人。”她固执地说。

  一车的人都看向了她。

  “你有问题吧,这里除非有鬼,哪有个人影?”

  “我说有人就是有人,你听到没有!”迟灵瞳突然大吼一声,然后泪水像崩了堤一样,哗哗地流着。

  “毛病,不坐就不坐,哭什么。”

  她不闻不顾地放声号哭。

  第十一章 独木不成林

  希宇没想到有一天迟灵瞳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一时间得意到忘形,假模假样翻了翻日程,说自己明天下午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接着有个会,迟灵瞳想见他,只能在公司附近。迟灵瞳竟然乖乖地答应了,他好不适应。

  两人约在一个茶室,希宇提前十分钟过去,扫了一眼。里面站起一个人,穿件灰色的毛衣,不知是毛衣太大,还是人太瘦,瞧着像套了件麻布袋。“迟灵瞳?”要不是她朝他笑着,希宇竟然没认出来。她瘦得都脱了相,完全不见去年的水灵灵、俏生生。

  “身体小恙,现在休养中。”迟灵瞳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现状概括过去了。希宇打死都不相信,但他知道这丫头是刘胡兰,她要是不想说,你用枪对着也没用。“你的意思是最近都待在滨江?”

  迟灵瞳点了下头,一节手腕从毛衣里露出来,可以说是骨瘦如柴,看得希宇喘气都不敢用力,生怕把她chuī飞了。“你今天找我不只是亮个相吧?”

  迟灵瞳苍白的面容飞上一丝晕红:“憩园隔壁据说要建一个五星级酒店,拆迁户都搬走了,投资公司因为资金没到位,工程延期。我听孔雀说你和公司的老总是朋友,能不能请你和他说说,借一套拆迁房让我住一阵。”

  希宇听得心头一疼:“你要是手头紧张,我房子刚装修好,你想住多久都可以。那儿现在圈着,电呀水的大概都断了,不能住人。”

  “我去看过了,水电都有,有些房子也不是太残破,就是冷清点。我就图个安静。”

  希宇明白了,她这是想隐居逸世呢!“你是不是被人伤了?”

  “没有呀,我想不被打扰地好好搞个设计。”

  “那个男人是谁?”希宇愤懑地发问,“作为你的前男友,我有这个知qíng权。”

  迟灵瞳站起身:“如果你不方便,我再去找找别人。”

  希宇咬牙,这伤还不是个小的呢,碰都碰不得。“你给我个准话,你现在是不是单着?”

  迟灵瞳坐回位置,扬起笑脸:“希宇,我那天在超市看到你女友了,很漂亮呢!”

  怒意顶着太阳xué,希宇感到额角直跳:“不管是从前,还是将来,你从来都没考虑过我。我对你……”他说不下去了。说什么呢?说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我这些年一直在等你?说我努力jiāo了个女友,可是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你?话到了喉咙口,一松很容易,然后她会怎么回答,对不起?希宇攥紧了拳,把脸别向一边。

  迟灵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她很羡慕希宇,尽管这份恋qíng无果,可是她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他可以怨,可以恨,可以让生活有声有色,可以带着女友在她面前炫耀、显摆。她呢?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你既然向我开了口,这说明在你心中,我是有位置的。好吧,我帮你这个忙。”希宇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他特意找了一天和迟灵瞳去了拆迁房,真有一两套能住人。有一家连家具还留着,阳台上一盆月季冒出了几片新叶,很有生命力地舒展着。门窗也结实,锁也没绣掉,浴室里的热水器看着陈旧,功能却是正常的。倒是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要重新添置。

  “没关系,那些我慢慢添置。”迟灵瞳转了一圈,很满意。

  希宇还是不放心,屋前屋后看了几遍。幸好憩园第一期的住户已经入住,大门离这儿不算远,保安室二十四小时有人。有个什么事,叫一声,那边也能听到。

  迟灵瞳要留下打扫,希宇临走前,又叮嘱,以后再有其他事,还要像这样第一时间想到他。

  车掉头向市区驶去,希宇扭头又看了眼拆迁房,鼻子突然一酸,迟灵瞳看似长大了,其实心里面还是个小孩子,对于感qíng这事,她始终不开窍。哪知一开窍,就来个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他恨那个男人,虽然不知道是谁。

  从青台回滨江后,迟灵瞳是住在迟铭之家。迟铭之特地换了套房,挺宽敞。甘露还算识大体,毕竟迟灵瞳遇到了那么大个劫数,几个月硬忍住了,没有一句冷言冷语。迟灵瞳突然说要搬出去,她心中暗喜,迟铭之却急了,打电话给谭珍。谭珍在电话里差点哭下来,又不敢说重话。迟灵瞳轻声道,妈妈,请你理解我一下,我答应迪声要把唯一的室内设计送给他,等设计完工,我再搬回来,好吗?

  谭珍哭了,迟铭之直叹气,两人都没拦住迟灵瞳离家的脚步。

  其实这只是迟灵瞳的一个借口,她没有告诉爸妈,现在的她已经不能画图了。不是手臂康复得不好,不知为何,她一握绘图笔,手就下意识地哆嗦,连根直线都画不出。也许她的设计生涯就这么到了尽头,对于迟灵瞳来说,和迪声的过世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憩园是迪声的心血,她挨着它,才能呼吸。

  伍尔芙说,一个女子,应该有自己的一间屋,这间屋子,并不是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它是一个女子心里的单间,是一颗完全属于自己掌控的心。迪声就住在这个单间里,迟灵瞳很少提起迪声,脸上也不会露出凄怆之色。她很平静,但不孤单。

  入住后一周,迟灵瞳去电台看孔雀。孔雀现在主持《下午茶时光》,读读书,放放音乐,聊聊时尚,时间是下午四点,属于白银段了。走进播音间,孔雀正在读张曼娟的《与爱qíng错身》。尽管她本人很少读书,但读得也挺有感qíng。“阿嚏——毫无防备地,我打了一个喷嚏。这是不是,你隔着茫茫流动的人海,传递思念的讯息?有点阳光,照耀着从身体里窜出的透明颗粒,细微地,散进空气里,每一颗都镌着你的名字,随风而去。我停下手边的工作,揣度你流làng的方向;全心全意地准备,下一个喷嚏……”

  “阿嚏……”迟灵瞳无预期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幸好播音间的玻璃隔音效果好,她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冲播音助理笑了笑。

  孔雀发现了她,龇着牙,对着她的方向笑了下,然后接着读下去。

  朗诵完,孔雀又让她的听众欣赏歌曲,是伊能静唱的《你是我的幸福吗》。这位才女最近被绯围包裹得不能动弹,听她唱这首歌,别有一番凄婉在心头。终于等到孔雀下班,两人欢欢喜喜地去吃印度手抓饭。

  吃饭时,孔雀的短信不断,她看看笑笑。

  “是萧相公吗?”迟灵瞳问。

  孔雀愣了下神,摇摇头,“他现在也不知周游到哪个国家了?一开始说是去香港学术jiāo流两个月,然后延期,被英国什么大学邀请过去,前几天,又说是到了法国。反正他到一个地方,学院都会打电话告知我一声。”

  迟灵瞳很惊讶,算算时间,快半年啦!“他不给你打电话吗?”

  “电话那是国际长途,贵着呢,我让他别打。”

  “他是穷人?”迟灵瞳觉得怪怪的。

  孔雀脸突然一红,目光躲躲闪闪。“能省就省点呗,钱赚得很辛苦滴。”

  迟灵瞳突然明白了:“你是怕他查岗?”

  “你怎么吃这么少,多吃点,妞,你看你的脸都瘦成巴掌大了。”孔雀一脸媚笑,不愿把这个话题深入。

  迟灵瞳叹了口气:“鸟类,你别把书呆子当猫食盘一样轻待,人家可是一价值不菲的青花瓷古董,要是被识宝的人发现,你哭都来不及。”

  “别人我还真不敢自信,就他,我放一百个心。他是那种绝对从一而终的男人。你呢,最近怎样?”

  迟灵瞳耸耸肩,脱下手中的保鲜袋,感觉胃有点痉挛,大概是不适应咖哩的重口味。

  刚搬进拆迁房,迟灵瞳有点失眠,只能看书打发长夜。四周太过寂静,显得夜更深沉。不知什么时候买的《然后,我就一个人了》,这是日本作家山本文绪在妻子离世后写的一本随笔集。原以为这样的书会很催泪,读着读着却觉得很励志。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感觉寂寞难耐的,定会想找个人同住,但我并没有寂寞难耐。我拥有回忆,我还有梦想。一个人,一切都做自己喜欢的就好,可以不断挑战想做的事,可以重返校园,可以看喜欢的书直到清晨,可以随时背起包踏上流làng之旅,可以把一个人生活的点滴写下来,有一天见了面,与你甜蜜地分享。

  合上书页,江的对岸已跃出了一片鱼肚白。她站在阳台上,凝视着晨光下的憩园。迪声,早安!

  一个月后,希宇托人帮她安装了网线,算有个地方打发时光。只是她对于从前爱玩的游戏现在一点兴趣全无,倒是爱上了逛论坛。有个叫篱笆网的论坛,里面的贴子都是关于家装的,有图片有文字,她连着看了几天,心中一动,如果一直不能画图,那她就写图吧!

  第二天就去买了相机,跑建材市场,跑家具城、逛小区,回来后,开始写贴。

  家装,无论什么风格,开始都是大门。想要明亮的空间,室内就得采用开放式设计,真正意义上的门只有进家的大门。房子在底层,门可以选择深棕色,要把原来的标准的三英寸门框加宽到八英寸。大门的颜色和质料选择是整个室内格局气氛感觉的预告和提示,门后面永远有未知的新发现。

  一不留神,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再上传了她拍的几张照片,然后发贴,贴子的名字叫《在一起》。这一夜,迟灵瞳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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