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石咏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多少影响了苏州织造史鼐。少时史鼐便声称织造府另有要务,自己回府署办公,留下一个副手,又叫了几名小吏一起过来,配合石咏继续核对清点贡物。而石咏也多耗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将苏州织造需要在万寿节之前运到京城的贡物清点完毕。
石咏这边一旦清点完毕,这里所有的织品便立即贴上“御用”封条,立即装船,连夜从苏州起运,运往京中去。
这整个过程之中,石咏的上官,内务府造办处郎中贺元思,从头至尾都没有露面。
只待石咏全部都清点完毕之后,贺郎中才出来走了个过场,在那绫面册子上署名画押,一面写字一面对石咏说:“小石啊,本官可是真的非常信任你啊!”
石咏笑笑不答,心里只想着,您恐怕更相信织造府这边才对吧!
他见到贺郎中红光满面,精神极好,昨日曾有的那一点为难之色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哪还有半点“舟车劳顿”、“甚感疲累”的样子?石咏再联想到昨夜他自己的遭遇,脸色就有点儿古怪,心想,也不知这贺郎中昨夜是不是被人好生“服侍”了一回。
事实证明,石咏的预感并没有错。
晚间,忠靖侯史鼎设宴,祝贺贺郎中“纳妾”之喜。石咏作陪。
待到贺郎中喜孜孜地将他新纳的那位“小星”请出来,石咏才吃了一惊。原来这位妾室不是旁人,正是昨晚席面上,出来给贺郎中唱姑苏弹词的两位妙龄女郎之一。此刻这名女郎已经束起头发,做妇人妆扮,给史鼎、石咏等人见礼的时候也面泛桃花,满是羞涩。
贺郎中则在一旁,拈须直点头。
石咏心里忍不住想,这史侯府也真是厉害,着实懂得投其所好。见贺郎中喜欢听曲谱曲写词,就送给他个唱曲的清倌做妾。贺元思显然对这位新纳妾室非常喜欢。他此前刚到织造府的时候,脸上还曾出现过为难之色,可是现在他与织造府双方,似乎已是达成了协议,各取所需,彼此都很满意。
石咏正冲着这位他上司的新姨奶奶皱眉头,冷不丁忠靖侯史鼎在旁开口问他:“石大人,府里下人,昨夜‘服侍’得可尽心么?”
石咏赶紧点头:“尽心,尽心!哪里会有不尽心的?”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昨夜他拒了与翠芙有任何直接接触,一清早起来,这翠芙便是一脸忧色。石咏最担心的,就是史侯府上因此为难翠芙。因此他一口答应,争取不给他那客院的下人们惹来麻烦。
史鼎则盯着他,微笑着问:“当真?”眼神却有些阴恻恻的。
石咏非常认真地点头:“自然当真,府上的姐姐们做事最是仔细周到了……”
他还未说完,那边贺元思一听,笑得一口酒喷了出来。连贺元思新讨的那一房妾室,都抿着嘴轻轻地笑。
哪有管侯府丫鬟叫“姐姐”的?
“侯爷,我代小石向你讨个情!他原是世家子弟,一成丁就出来当差了。”贺郎中得了个美妾,心情大好,当下便替石咏说情。
若是从永顺胡同那边算起,石咏自然是世家子弟,可实际情况么……呵呵!石咏闻言,心里苦笑。
“侯爷就别为难他了,在旗的人家,这上头挺讲究,毕竟是还没娶亲的。”贺元思替石咏解围,指出他还未娶亲,若是身边早早就有个妾室,甚至是通房丫头,娶亲时多少会得罪岳家。
贺元思这样一说,忠靖侯史鼎虽未就此作罢,可是却总觉得石咏刚才说的那话,有点儿耳熟。
京里他史家的姻亲贾家,不是也出了一个成日在内帷斯混的宝贝疙瘩凤凰蛋,整天在府里也管那些小丫头们也姐姐妹妹地乱叫?
算了!——史鼎心想,若是眼前这个小官儿也出身于贾家的大家,一两个颜色好的丫鬟,人家恐怕还真不会放在眼里。
那翠芙好歹也是个出挑的,留着以后还可以用。
史鼎心里拿定了主意,决定让客院那边别再有其他动静,回头只叫人将石咏的饮食起居照顾周全,就这么算了。
石咏尚且不知无形中其实是贾宝玉帮了他的忙,只是史鼎脸色放缓,不再追问服侍他的下人是否“尽职”,他自然认为是贺郎中的劝说起了作用,忠靖侯不再“强人所难”,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贺大人,按照咱们昨天议定的,那师徒二人明日就过来府上。到大人临行之际,本侯便就此安排她们登船可好?”
贺元思满口答应,一边向石咏解释:“苏州本地有两位出家的女菩萨,打算上京前往潭柘寺,因那位徒弟的俗家与史侯大人祖上有些渊源,因此史侯大人拜托,届时她们与内务府官船一同北上,到时也好有个照应。”
“确实如此,”史鼎点头附和,“那位女徒弟,原本也是出身世宦之家,与本侯祖上颇有些渊源。此女自小多病,父母为她买了许多替身儿出家代为修行,皆不中用,无奈之下,只好安排她亲自入了空门带发修行,这才好了。1”
石咏听着这话觉得好生耳熟,正凝神想着,听史鼎继续说:“那位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应是个得道之人。这两位因听说京郊潭柘寺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打算前往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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