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钴禄氏寻了个机会向福晋乌拉那拉氏提了提。乌拉那拉氏自己没有嫡子,自然乐意后院一碗水端平,便将这话转告了四阿哥胤禛。
胤禛初时对此并不在意,但是他听十三、十六都说过,石咏此人乃是一名福将,加之确有从忠勇伯府传出来的消息,说石咏的弟弟喻哥儿,在同龄的孩子中显得尤其懂事,书读得好,又写得一手好字。
于是才有了十三阿哥邀石咏带弟弟过府,四阿哥亲自考校石咏的书法这回事儿。
当晚四阿哥胤禛回到雍亲王府。钮钴禄氏早已在福晋那里候着,等候她们家爷们的消息。于是乎胤禛刚回府的时候便有两拨人来请,一边说是福晋和庶福晋在正房相候,一边说是年侧福晋那边的院子准备了白肉锅子,想给爷去去寒气儿。
胤禛登时记起,早先四川巡抚年羹尧命人进京,除了给王府送了丰厚的年礼之外,也给妹妹年氏送来了不少体己。年侧福晋在这府里简直是个财主,关起门来过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未必有她有钱。
可谁叫年氏有个好哥哥?人家哥哥给妹妹送来的体己,谁还能指摘不成?
胤禛想着如今西边的情形看着越来越紧张,看着皇父的布置,这年羹尧几年内必将更进一步,自己也少不得倚重年羹尧的力量。再者,年羹尧从四川那里送来了不少香料,年氏院子里做出来的锅子确是滋味不同。
这位雍亲王胃袋里空落落的,便选了去年氏院子里,同时不忘了命人转告福晋和钮钴禄氏,说是他已经都说妥了,过一两日就会安排石咏来教四阿哥习字。
年氏顺利请走雍亲王,心里自然得意。但是听下面人转述了雍亲王的吩咐,年氏也颇好奇:感情福晋与钮钴禄氏特地相候,就是为了“石咏”这么个人物。
因有她哥哥在,年氏可不是两眼一抹黑的内宅妇人。她当即命人去暗中打听石咏此人,心想,总要做到知己知彼,百战方能不殆。
其实石咏当初教弟弟石喻习字,并没费太多功夫。他只是先教弟弟将站姿坐姿摆正,握笔的姿势拿对,同时用“精神激励法”鼓励弟弟尽可能地集中精神习字。
这第一步达成之后,他再教弟弟字体的间架结构,借“永字八法”练习汉字的笔画,然后让他自行临帖,渐渐地石喻的字就开始写得很像样了。
不过,石咏教弟弟的时候,还是耍了点儿小“花招”,他让石喻专门练了几种“体”,每种体只练十几个字,或是一首诗,或是一对联句之类的。以后但凡有人要石喻“表演”,石喻能够柳体颜体欧体换着来,旁人见了,自然大加惊叹,以为他小小年纪,却深谙书法之道。
然而这种“花招”,对于教四阿哥府上的四阿哥来说,却没有必要。
石咏早先听十三阿哥说起过,四阿哥这次请他教弘历,是认真让弘历拜师,尽管石咏只教弘历书法,两人依旧有师徒名分。拜师的好处之一,就是在弘历成为皇帝之前,石咏可以不用向这点儿大的小子行礼,不用打千请安什么的。时人对“尊师重道”非常讲究,就算石咏教过弘历,以后不再教了,两人之间依旧会有“半师”的名分,石咏依旧可以在这种师徒关系当中沾沾光。
隔了两天,石咏便正式上门,去雍和宫……不,雍亲王府见他的学生,四阿哥弘历。
上回他来雍亲王府,还是几年前松竹斋的掌柜杨镜锌带他来的。如今他在雍亲王府递上名帖,立即有人将他引到前院一间小书房里,并对他说:“石大人请稍后片刻,四阿哥马上就到。”
石咏等了大约小半柱香的功夫,只见一个小阿哥,由一名太监带着,迈着小方步过来,见到石咏,那名太监在小阿哥耳边说了句话,小阿哥便抬头望着他,清亮的童音在书房中响起:“你就是前来教我写字的师父?”
石咏一脸严肃,点点头说:“是,我姓石,单名一个‘咏’字,你以后可以叫我‘石师父’。”
眼前这个小阿哥,便是实际年龄刚满四岁的四阿哥弘历了。说是未来的皇帝,可眼下看起来,着实跟个雪团子似的,圆乎乎的一张小脸,一双点漆似的大眼睛,盯着石咏看了半晌,便扭头朝他身边的太监看了一眼。
那名太监赶紧去取了个软垫,放在弘历面前。弘历当即老老实实地上前,上前冲石咏磕了三个头,口称:“石师父!”
这孩子很是聪慧,他行这拜师礼应当是大人事先教过,此刻礼数一点儿都不错。
然而石咏却并没有立即叫弘历起来,此刻他正脸色阴沉,盯着面前的小雪团子,心中想:现在看起来可爱,可日后却会变成一名用印章与题字毁坏古代精品绘画的“毁画狂魔”,而且这位的书画鉴赏品味以及鉴画能力么……嗯,实在难以恭维。
他心里在盘算着,三岁看老,要是这时候不能将这位想个办法给扳过来的话,不用等上几年,只要等到他成了“宝亲王”那会儿,就已经会用自己的名章在所藏的古画上“盖盖盖”了。
石咏在这边沉思,弘历背后的那名太监抬起头,怪异地看了石咏一眼,大约觉得石咏真将自己当盘儿菜了,王府肯请他前来教导习字,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而他竟然还敢让王府的小阿哥跪上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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