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宏武自然无比尴尬,望着早已生疏了的喻哥儿,张口结舌,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正在这时,众人只听身后“咕咚”一声,随即石大娘的惊呼声传来:“弟妹,弟妹……”
王氏到此,一声未吭,此刻却直接晕倒了。
石喻猛地一回头,高声叫了声“娘”就转身跑开了,将尚自尴尬着的石宏武抛在身后。
少时忠勇伯府后宗祠堂前的闹剧告一段落。富达礼将石咏拉去外书房,细细向他询问前后经过。石咏只得将石宏武在雍亲王府上遇上自己,随后便跟着过来永顺胡同的事儿给一一全说了一遍,也着重说了石宏武看上去将前事皆忘,只是后来受了刺激,才将往事都想起来的。
富达礼听了,大冷天里也伸袖去擦额头上的汗,道:“好险,好险!”
石咏还未明白富达礼说的“险”在何处,只听富达礼说:“所幸皇上上次追封,只追封了你父亲一人,若是连你叔叔一道追封了,那石家岂不是就欺君了?”
石咏听了,面色古怪。
说实话,他的内心也是很崩溃的。原本看着有些面善的路人甲,谁晓得竟真是自家的亲戚。只是认回了这位二叔,对于石家而言,是福是祸,还有些难说,但从今日母亲、婶娘和弟弟的态度来看,石宏武二叔的回归,未必真的给他们这个小家带来了多少喜悦。
可接下来,有更古怪的。只听富达礼更加压低了声音,问石咏:“咏哥儿,你好生回想一下,这次你遇上你二叔的事儿,是不是有些蹊跷?”
石咏原本就隐隐约约想到了一点,只是他一向觉得自己段数太低,即便想到了,也不怎么敢信的。可是如今连大伯富达礼都这么说了,石咏便也开始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这位二叔,恐怕是被人算计了。
第173章
千总王千山一下子变成石家的二叔“石宏武”之事, 其中颇多疑点。
石咏如今回想起来,也觉整件事蹊跷, 恐怕是二叔被人算计了去, 还捎带上了石家一家。
他叔叔石宏武原本就是年羹尧手下的人, 就算是曾经受过重伤, 自己失去了记忆,可总也不会所有的同僚都认不得他了吧。这些人非但没有帮石宏武想起过往,反而将他打造成为一位“王千总”, 这份居心就十分可疑。
然而这位“王千总”在川中已经有了这样的身份地位, 就该安安稳稳地在蜀中当差吧?可是年羹尧又借年节的机会,将他遣至京城。这不明摆着让他触景生情, 唤起回忆么?
于是便有了石家祠堂跟前相认的这一出。
石咏又想起去年在雍王府门房那里就有人错认他为“王千总”, 保不齐这人回川中之后,就会将这消息告诉年羹尧。年羹尧若是不想让石宏武与家人相认, 便不该让他上京才是。这样越想, 越觉得年羹尧乃是故意。只是他又图什么?
石咏与大伯富达礼一起猜想这背后的弯弯绕。富达礼沉吟半晌, 低声问:“这件事,与你在雍亲王府的差事有没有干系?”
石咏在雍亲王府教弘历阿哥习字,不算是什么秘密, 至少雍亲王府的人都知道。若是雍亲王府有人送信回蜀中, 有心要借石宏武与石家的关系,拉拢石咏,年羹尧便因此遣石宏武来京——这样也说得通。
只是石咏一向没啥自信,听富达礼这样猜测, 觉得没有这种可能:“年家要拉拢我作甚?”
富达礼看着这个侄子,十分无语,心想这小子大约对自己身上的影响力尚且一无所知吧!
但不管对方动机为何,眼下石家的这一摊烂摊子,还是要好生收拾起来。于是石咏起身,郑重向富达礼行礼,道:“大伯父,这件事要伯父多费心了,小侄先行谢过!”
石家如今只有女眷和小辈,万一石宏武有什么与石家人相左的想法,女眷和小辈不大好劝,就只能请富达礼出面了。
富达礼点点头,说:“你放心,这件事,大伯父身为族长,义不容辞。只是……你叔叔受伤失忆之后,独自一人在川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恐怕……”
石咏“嗯”了一声,他也隐隐约约有点儿猜想到了,石宏武既然将自己的身份家族全然忘却,恐怕便也忘记了自己有妻有子的事实,在川中另娶,也不无可能。
更有一种可能,乃是年羹尧认为石宏武是可用之人,因此替他张罗亲事,要将他稳在川中,以夫妻之情笼络石宏武,如今又觉得石宏武在京里也能派上用场,便放他回京,故意唤起他的记忆,继续用石宏武的血缘之亲、出身之所,来加强年羹尧与忠勇伯府的联系,端的是一箭双雕。
只是这没凭没据的,石咏并不敢以这样的恶意来揣测人心,可是他却又忍不住将这些一一都想到了。
富达礼见到石咏脸上神色变幻,少时咬咬牙,露出少许不虞之色,当即沉声开口:“咏哥儿!无论他做过什么,他始终是你的亲叔叔,是你亲父的手足同胞。而且但就此事来看,宏武并无过错,若真是有人算计于他,他也不是施害之人,而是一名受害者!”
石咏一凛,知道大伯父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连忙点头称是。
他曾亲见石宏武在石家宗祠跟前那片刻的眼神闪烁,知道在那一刻,石二叔可能当真闪过念头,曾一度想要“装”的,可终究是没有扛得住良心的谴责,跪倒在长嫂面前。既然他良心犹在,石咏便不应以自己的道德准则去苛责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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