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原有的几户居民们十分惊讶。蒋大娘万万没想到那好脾气的主顾竟然还是个官儿,而且竟然主动提出替他们修路,而且还分文不取,十分惊讶,连连问石咏:“大人,您是不是向菩萨许了愿修路铺桥,才想起我们这儿的呀!”
石咏:……
他还真没许过这种愿,其实这次修路,选中百花深处,也是赶巧。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测试一下沥青这种材料,看看以他对这种材料的了解,是否满足这个时空里筑路的要求。
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盛在木桶里的沥青从城外玻璃厂运到了百花深处的胡同口,除了数个大木桶盛着的沥青之外,还有十三阿哥的玻璃厂以前用来压制平板玻璃的大碾子。
这时天气尚未转暖,沥青还是硬硬的一块一块,根本没法儿从木桶里倒出来。可巧大杂院里有个箍桶匠,石咏便将人请出来,将木桶上箍着的铁环起下,整个木桶拆开,将里面的沥青整块儿取出来敲碎,搁在石咏他们带来的大铜锅里,底下烧火,将沥青融化。
少时石咏看沥青化得差不多,便命人将事先准备的石子和砂子一起倒进去,然后搅拌均匀,最后铺在百花深处的土路上。
在执行这项工作的时候,石咏与工匠们有过充分的沟通。如今工匠们都知道这大锅里熬化的黑色东西叫做“沥青”,又叫“柏油”,平日里看着黑黑的一块一块,但是遇热就软化粘稠,趁热铺在土路上,然后用碾子辊压结实,等到再凉下来,这路面就会变得平整,下雨不愁,而且耐用,用个几年都不会开裂。
石咏在设计这筑路的方案时,在这段土路的两侧和正中间预留了好些空间,不打算铺上沥青,而是将土路面留着。一来这几天修路的时候,胡同里的居民依旧可以借这些区域进出,而来留着这些土路面,也是为了将来下雨的时候,雨水能积在这些区域,从这些位置顺利地渗入地下,从而不至于积水,雨水不会从胡同街道中灌进两旁的院子里去。
中间铺着的沥青层,则主要考虑了轿子、车辆的宽度,尽量保证轿夫或是车辆进入胡同的时候,能踏在平整的沥青路面上。
这天是二月二龙抬头,阳光正好。百花深处杂院里的居民们全都涌出来看这“奇景”,他们都从没见人这样修路的,竟然还带口锅。
那边用碾子刚刚压平了一片路面,就有急不可耐的居民小心翼翼地往那黑黢黢的路面上踩了一脚:“咦,热的!”
那人再抬脚的时候,鞋子就留在了路面上,一声大叫:“啊呀!”他着实是没想到路面竟这么粘。
石咏无奈了,亲自过去将那鞋子捡起来,递给丢鞋子的人,同时大声说:“街坊们,这路面刚压成的时候又热又粘,但是冷下来之后就坚固耐用,少说撑个十年也不用重修的。请各位稍忍一忍,待到今晚过去,你们明早出来,家门口就是平整的好路!”
“谢谢官爷!”胡同街坊里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是啊,真得谢谢官爷给咱们修路!若是没有这些爷儿们,咱们这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日子,还不晓得要过多久!”
这时候那个会捕鱼的货郎登时道:“蒋嫂子,我去抓两条大的花鲢来,您最会炖鱼汤,您给炖两碗鱼汤让爷儿们暖暖身子呗!”
蒋大娘当即笑应了。
那剃头的这时候也在旁边凑热闹,说:“官爷们差爷们,今儿是二月二,小的承各位的情给咱街坊修路,咱今儿在这剃头不要钱嘞!”
内务府的这些工匠还真没怎么感受过这么质朴的街坊,笑着应下,一时干活儿干得更加带些劲儿。
石咏见施工顺利,将近二十丈长度的一段土路,差不多用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全部修完,当即从袖子里摸出用于记事的小簿子,用炭笔刷刷地记下各种紧要的信息:沥青的用量、碎石与砂子的比例、沥青冷却的时间、冷却前冷却后的厚度等等。他于这一切都是门外汉,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一点点积累,好生学着。
石咏忙着记录,一瞥眼,忽然看见那位老妇人弓着腰,从他背后走过,望着前头新铺的柏油路面,小心翼翼地伸脚,簇新簇新的绣鞋便踏在黑漆漆、热烘烘的柏油上。
“等等!”石咏赶紧招呼,走过去,再度将老人背起,一转头,见那绣鞋还好端端地穿在老人脚上,一点儿黑油都没沾上,这才放了心。他赶紧将老人背至大杂院门口,放下来,并且说:“外头修路,不方便,您若是能忍忍就忍忍。若一定要出门,就招呼我一声,我叫石咏!”
那老妇人似乎听懂了石咏的话,点点头,继续佝偻着身子,回院子去了。
一时这百花深处胡同里的土路终于都铺上了柏油,石咏来回仔细检查过,那柏油路面看上去铺得结实,只是颜色略深了些,现在还有些黑黢黢的不好看。但他知道这沥青混了石子,彻底冷却下来之后颜色会转成青色,与前后两段的石板路颜色相差仿佛,而且衔接处路面平整,高度一致。所以石咏这次使用“新材料”修路,也不会太过破坏胡同景观。
一时内务府的工匠们开始收拾家伙,所有的工具和剩下没用去的沥青将运回内务府营造司暂放。
石咏则继续沿着胡同向前,他打算去前面百花深处那座废弃的园子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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