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事一下子迷糊了:怎么着?石咏吃过一回亏还不够,还想接着吃亏吃下去?
他当真去问了玻璃厂,晓得当初生产这批玻璃瓶的模具已经被改掉,增加了些纹饰,去铸造更加“花哨”些的玻璃器皿去了。
“当时就是这么跟石大人反馈的,结果石大人便一脸轻松地走了。”玻璃厂的人也十分纳闷,与管事一道琢磨了一阵,都没琢磨出所以然来。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批玻璃瓶虽然看着简单朴素,质量却是上乘的。那时九阿哥的玻璃厂还没有大肆压缩成本,简化工序。因此这一批玻璃瓶单论品相,不论花色装饰,其实比后来的产品略胜一筹。石咏拍下这产品虽然贵,但算是贵得有道理。
待这批玻璃瓶的生产模具一旦被改掉,这玻璃厂就再也生产不出与这批十万只玻璃瓶一模一样的产品了,也就是说,这十万只玻璃瓶,是独一无二的,这莫名就给石咏添了个“防伪标示”。即便有人能仿造他的“金风玉露”与“凌雪傲霜”,也仿不了这玻璃瓶子。
年节很快到来,与康熙五十八年的年末一并到来,除了欢欢喜喜的年节气氛之外,还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悄悄在京中崭露头角的酒水。
九贝子府上,九阿哥是个老饕,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不必说,面对佳肴美点,所配酒水也非常讲究。前年九阿哥府上来了个南边的厨子,擅长烹制鸡鸭与水产,也能做浓油赤酱的肉食,极得九阿哥的赏识。只是这样的美食,九阿哥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佳酿搭配。若是烈酒,入口如刀的烧刀子,饮过一口,菜肴的味道便都尝不出来了;若是黄酒,入口固然绵厚醇长,且更适合配一小碟子下酒的小菜慢慢细品,若是与餐食一道配合着饮用,好像既唐突了这好酒,又唐突了这饮食——
“总觉得哪里不搭!”九阿哥感叹一句。
直到这日,九贝子府上的厨子弄来了一种好酒,说是专门配合饮食的,佐餐时饮用才妙。九阿哥当即命人上了一道“八宝鸭”,菜式送上来,一旁侍候的仆从在九阿哥手边的瓷白小盅里斟上这种新酒。
“有意思,有意思!”九阿哥试过之后少不了赞叹一句。这种酒单饮平平,但是佐着那道八宝鸭子,却一下子显得大为出色,不仅酒的口感柔润、香气绵长,那鸭肉品在口中,似乎也更加鲜美。
“这是什么酒?”九阿哥随意问候在身边的厨子。
“回爷的话,这酒叫做‘傲雪凌霜’,是市面上刚出的新酒。这酒却是奇,刚饮时不觉得如何,唯有配着佳肴,才显得略好些,但是却能令菜肴的风味更加出色。不过奴才试过,却是是配鸡鸭与水产更好些,配肉菜则有些不如。”厨子恭恭敬敬地答话。
“也不止是略好些,陪了菜就好太多了!”九阿哥十分赞赏,“给爷再上些!”
旁边的仆从应了一声,上前给九阿哥斟酒。
“等等,”九阿哥一个激灵,指着那侍从手中的酒瓶,“这酒瓶……”
“是奴才弄错了吗?外间都说,这酒不能太热,奴才若是用手托着都会影响,所以斟酒时要用手巾垫着……”斟酒的侍从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下解释。
“都哪里来的这些臭规矩!”九阿哥怒从心头起,劈手夺过那酒瓶,托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不就是他早先出手拍出去的那一批积压货么?怎么如今贴上了酒标,盛上了酒浆,便好似一副身家百倍的样子?
“这种酒,究竟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在外头的定价是多少?”九阿哥拧紧了眉头问。
“回九爷的话,这酒最早是从内务府传出来的。早先十六阿哥在松鹤楼答谢内务府上下官员工匠,用的就是这种酒……听说内务府还给大内送了些,说是十六阿哥孝敬皇上的,有消息传出来这种酒许是能列为御酒。”
九阿哥磨着后槽牙心想:好你个内务府啊!
“这种酒,如今在市面上的统一价都是十五两一瓶,若是在酒楼和大菜馆子里点上一瓶,会另加二两‘开瓶费’。”厨子禀报了这酒的价格,九阿哥顿时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早知这瓶子盛酒能叫到十五两银子一瓶,他该再多宰那小子一道的,当初拍卖时底价就该叫两万两,不,二十万两的!
可是九阿哥毕竟浸淫商界多年,看待事物的眼光也与旁人不同。当下顾不上这些私人恩怨,连忙将手下得力的管事叫来,说:“赶紧遣人去收购市面上的这种酒,有多少买多少,一瓶也不许遗漏。”
不过瞬间的功夫,他已经想清楚了这小小一瓶酒所拥有的巨大利润空间。
管事应下,飞快地去了,隔天垂头丧气地回来,禀报九阿哥,说连那产酒的村子都翻遍了,今年总共只产了那么些,总量在三万瓶左右,京中只有几千瓶,其余全装船运往江南,如今再去拦,已经是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博物馆中,讲解员正在给观众讲解展柜中盛放的一只玻璃瓶。
“各位看这只玻璃瓶可能会觉得非常普通,但是这只玻璃瓶在我国的酿酒史上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这只瓶子是三百年前的‘红酒元年’,第一批工业化批量灌装红酒所用的玻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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