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来请我帮忙?”十三阿哥好奇地看了石咏一眼,“你要搭救一名代发修行的年轻女尼,这事儿,英姐儿知道了么?”
石咏老实地点头:“如英知道,所以让我今日陪着她一起过来十三爷府上。”
十三阿哥登时笑着点头,道:“看来你是将家事理得挺明白。”他说着敛了笑,沉吟道:“你此前说的,八哥与九哥四处寻找能够推算命数天意的得道高人,这事儿我已经注意到了。按照我得到的消息,他们都只推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石咏心道:果然!
十三阿哥不知为何,突然双肩一耸,微笑道:“如今也不知为何,京城里就时兴这个。八哥信这个是出了名儿的,早年间他自己就吃过大苦头,如今却都忘了。对了,前一阵子年羹尧回京,还特地去清虚观寻张真人合过八字……”
“连他也要算命?”石咏心想,这真是人心苦不足啊,年羹尧已经是川陕总督,定西大将军,位极人臣,难道他还指望得到的更多么?
“倒也不全是,年羹尧是去合了他与长子年熙的八字……合出来,有可能是他们父子相克,所以年羹尧这么多年与长子一直分开,双方才得以相安无事……”十三阿哥缓缓地道。
石咏便道:“这……真与如今的年夫人无关么?”
十三阿哥哑然失笑,随即叹出一口气,道:“便是年夫人特意安排的又如何,张真人合八字,自然是将天意摆在了前头,他是个修行多年的道士,既然他说是天命,那便是天命了。”
石咏觉得这样看来,画大饼也实在是太容易了,那些和尚道士,嘴一张便是个说辞,可谁当真有本事能将康熙皇帝驾崩的日子算了出来,那不是就能一切尽在掌握了?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所谓天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八哥九哥他们折腾,皇上也不拦着,若是真能寻着得道的高人,那边姑妄听之罢了。”
说到这里,十三阿哥对石咏说:“就因为这个,八哥九哥他们打着皇上的旗号在京中请了这许多高人,我也无法拦着。你说的那位妙玉师父,若是一直在九阿哥府内,一时半会儿我可能也帮不上她什么。但依我看,她既然有一位精擅先天神数的师父,她本人应当多少有些道行,倒不如先混在众人之中,先捱上一阵,且不要出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应当可以安全脱身。”
石咏心里暗暗揣摩,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说她是姑苏人士?”十三阿哥冷不丁问。
石咏点头应了:“是!当年上京时就是从苏州织造府上京的。”
“苏州织造府?我晓得了!”十三阿哥听见苏州史侯府,并未露出什么异色,只点头道,“那位小师父但凡是个有造化的,应当会平安的。等到事情了了,我自然会安排,送她回苏州去。”
说到这里,十三阿哥便不再多透露任何消息。石咏无奈,只能坐在十三阿哥下首干喝茶,不说话。十三阿哥颇有些歉然的眼神便递了过来。
一时如英那边已经向十三福晋告辞,十三阿哥这边也将石咏送出去,临别时对石咏说:“茂行,以后咱们爷儿俩有的是说话的机会,且不急在这一时。”
石咏赶紧应了,却觉得这个十三阿哥越发神秘:京中的一切暗流涌动他都了如指掌,并且有所安排,只是这种安排却不足为外人道。
石咏从金鱼胡同回来,东厢里颁瓟斝它们都在等着消息。
“石咏,你跟人提起我了么?”颁瓟斝着急地问,“我有什么法子可以混进九贝子府,到妙玉小师父身边去呢?”
石咏答:“将你送去并不难,但是我看,妙玉师父可能需要在那边多住上一阵,许是没那么快能脱身。”
这下子大家一起来了兴趣,东厢里四件文物一起七嘴八舌地问起来:“究竟是什么情况?”
“妙玉小师父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吗?”
“难道他们真的是要这么多和尚道士挨个儿推演天意?”
“……”
石咏想,他这才不过是区区四件文物而已啊,怎么七嘴八舌起来就是这样的?若是他有朝一日真的能修出盛满一间博物馆的馆藏,那盛况简直……不能想象啊!
还未等他来得及回应,外头丁武过来报,说是松竹斋的杨掌柜过来寻他。石咏急忙出去,杨镜锌便拉着他问:“我记得你曾经在琉璃厂摆过摊儿修理古董器件儿?”
那时石咏刚穿来时候的营生了,后来他早已不用亲自去摆摊——但杨镜锌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我店里这刚来了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一见了我就向我打听,问早年间有没有一个少年,摆摊修理古董器件儿的。我想来想去,就只有石大人您了啊!”
石咏一凛,赶紧拉着杨镜锌问:“他们寻到您这儿,是不是打听此人,想要从那人手里讨回当初他们手里的东西?”
当初的确是这一僧一道将武皇的宝镜交给石咏修复的,石咏收过他们的订金,可一直还没收到过尾款。当然了,他自己这边已经修复的宝镜便一直没再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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