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提出这个“国库券”,只是为了解一时之燃眉之急,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只填了年羹尧那难填的欲壑,让年羹尧那些不合理的要求一而再再而三地得以满足?须知这国库券可是双刃剑,固然可以解燃眉之急,可也是在透支国家的信用。一旦哪天这国库券真的没法儿兑付了,国家信用从此完蛋,事情可就难收拾了。
石咏板着一张脸,肃然将这道理向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两位说了。十六阿哥面上也流露出几分不平,十三阿哥却皱着眉头只道:“我可以以一己之身家性命担保,此次年羹尧一定能取胜,而国库从百姓处支的所有银两,也都可以还上。”
石咏与十六阿哥听着这话说得重,都吓了一跳。见十三阿哥如此,石咏也没有办法了,他只能道:“姑父,您先不要着急,不就是……不就是银子么?咱们总有办法解决的……”
十六阿哥与他对望一眼,两人都是同样的心思:找银子是没问题,只是这找银子的理由实在是憋屈。一时屋内情绪十分低沉。
十三阿哥轻声问石咏:“茂行,你头一期发了三个月的国库券,能不能接着再发第二期,第三期呢?”
石咏摇摇头:“原本计划就是等三个月到期,百姓们手中真金白银拿到钱了,彻底建立了对咱们国库的信任,然后再发第二期、第三期,如今若是贸然追加,只怕发行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百姓届时会以观望为主……咦,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忽然双掌一拍,对十三阿哥说:“姑父,我想起来了,京里这才发了第一期,咱们可以依样画葫芦,在江南和广东同样发上一期,江南筹钱快一些,下个月之前筹五十万两,而广东远些,下下个月需要的便在广东筹。三个月之后,京里的第一期到齐兑付,又可以再发下一期,这样一来,不就正好赶上了!”
十三阿哥额头见汗,口中唏嘘,道:“是呀,这的确是个法子——这钱粮简直一环套一环,跟催命似的。茂行,得亏有你,你说,怎么办吧!”
石咏想了想,道:“为了让国库券在江南与广东两处顺利发行,我建议,由两江总督与湖广总督直接过问此事。”
十三阿哥头一点:“可以做得到!”
“而且最紧要的是,江南与广东两处,三个月之内要缴的税赋,两位总督可以下令直接截留五十万两,留在江南和广东,以备三个月之后的兑付。”石咏提出这一点要求,就是为了保证第一期国库券的顺利发行与兑付。
江南与广东虽然富庶,但是两处百姓对朝廷的戒心却更深些。这两处不在十三阿哥等人的直接控制之下,这中间环节若有一个不慎,立即能让这刚刚诞生的“国库券”信用毁于一旦。
十三阿哥听说,抬起眼,盯着石咏盯了半天,道:“地方上能够截留赋税,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但是为了表示朝廷对此事的支持,我这里……先准了!皇上那里,也一并交给我,由我来说服。”
十六阿哥与石咏听说,无不精神大振。十三阿哥又问:“那两处毕竟不同京里,你一人也分身乏术,无法下到地方上去亲自主持发这国库券的大事,有什么法子能确保两处一定都能筹到足够的银子吗?”
石咏想了想,转向十六阿哥,问:“十六爷,您替我想想,认识不认识来自广州的皇商,最好是开钱庄、票号之类,做与钱相关的生意的,又有些实力的。江南那里我认识一位,这事儿交给他应当没问题。广州那边,您看看能不能推举一家有子弟在京城的,我来和他们谈。”
十六阿哥好奇地问:“谈什么?”
石咏笑道:“谈包销啊,这次要让他们承销所有的国库券,若是销不出去,他们就将没销出去的那部分吃下。这个就是‘包销’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此处引用的两处雍正批语原文,都是对年羹尧说的:
-朕实在不知怎么疼你,才能够上对天地神明。尔用心爱我之处,朕皆都体会得到。我二人堪称古往今来君臣遇合之榜样,也足可令后世钦慕流涎矣!
-从来君臣之遇合私意相得者有之,但未必得如我二人之人耳。总之,我二人做个千古君臣知遇榜样,令天下后世钦慕流诞就是矣。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朕亦甚想你,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
另外再摘两条,也是对年羹尧说的:
-朕不为出色皇帝,不能酬谢尔之待肤。尔不为超群之大臣,不能答应朕之知遇。
-朕此生若负了你,从开辟以来未有如朕之负心之人也。朕一切赏罚,若有一点作用笼络,将人作犬马待的心,自己亦成犬马之主矣。
雍正还有很多好玩的批语,比如雍正元年湖广总督杨宗仁向雍正帝的请安折,奏折中雍正将杨宗仁奏称“奴才”用朱笔抹去,批改“臣”字,并在旁书“称臣得体”;
批石文焯折:喜也凭你,笑也任你,气也随你,愧也由你,感也在你,恼也从你,朕从来不会心口相异。
浙江有个叫王钧的道员要捐四万两银子修筑西湖附近的建筑。雍正批示:“让他捐,他若是不捐,朕便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他这些年做官的名声太差了,让他出钱消灾好了。”当雍正发现自己记错名姓张冠李戴后,又批:“岂有此理,朕大错了!朕错记名字,王钧做官名声好得很,误作马钟华了。惭愧,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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