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看着面前半碗清水,是要滴血认亲。
丫鬟递给她一根银针,她敛了宽大袖摆,右手迟疑地拿着,左手捏紧了红梅手帕,不再犹豫,对着左手食指上扎去,她疼得“咝”了声,用手帕掩了掩,里面有包裹的血布,慢慢挤出一滴血来,落在碗里,动作无声无息。
那丫鬟又将瓷碗端到傅正礼跟前,霍氏忙走过去,面色有些紧绷。傅正礼取了银针,当即果决扎下,血滴在水里。
霍氏凑近那瓷碗仔细看着,眼睛一眨不眨,果见两滴血慢慢融在一起,霍氏捂着心口才缓了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六丫头是老爷的女儿!”
傅正礼脸色也稍有缓解,看着景秀那张虚白的脸颊,多少露出丝欣慰的笑容,但也只是一瞬,又复往日不苟言笑,对景秀说了一句:“明日去宗祠,见见你二叔、三叔和其他族亲们。”
景秀弯腰应是。
傅正礼不再多话,看了眼霍氏道:“景秀身子不好,别多打搅了。”说着,转身往门外去,走时眼睛里溢满了笑,却又有淡淡的失落,如眉到底有没有背叛他?
霍氏见一切顺利,笑得越发舒心,要景秀好好休息,便跟着傅正礼往外走。
正文 第七回 夫妻一条心 小姐妙算计
出了清风阁,远处的树林全都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傅正礼在偏院等着霍氏,看她脸上尽是笑意,也少有地露出笑来:“自从荣儿生病,你这半年都没这样笑了,这回该安心了。”
霍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老爷还不是一样的。”
傅正礼笑意更浓,眉目又变得肃然:“我打算明日在宗祠里,把景秀记在你名下。”
“什么!”霍氏惊讶,“老爷怎么要这样做?”
傅正礼深深地看了眼霍氏:“当年的事,是我太草率了。”
霍氏听了,沉默了会儿,犹豫道:“就算柳姨娘没做那事,但安姨娘的孩子被她害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啊!”
傅正礼面色一沉,不说话了。
霍氏看了眼,转念想了想,妥协道:“也好,毕竟六丫头是老爷骨血,这十四年流落在外,没享过一日福,还患了嗽喘,能回来也是咱们找她帮忙,总归是对不住她。把她记到我名下,将来嫁人也算是嫡出的,有个好婆家。”
傅正礼见她深明大义,满意颔首,成亲有二十年了,夫妻两人虽也偶有争执,但她贤良淑德,治家有方,鲜少争得面红耳赤,都是有商有量,在外同僚无不羡慕他娶了贤妻。
他多看了几眼霍氏,荣儿的病,她操碎了心,没一日睡得安稳,想到这里,他关心道:“少詹事庞大人从京里捎了两根人参来,搁在府衙里,我过会拿回来,要厨房熬了给你补身子。”
霍氏心里一暖,满脸欢喜:“我这身子,太补受不住,我看都给荣儿和六丫头补补。”
傅正礼笑逐颜开,颇有感慨道:“太太你真是永远都先想到孩子们。”弹了弹肩上的雪花,正了正衣装,哂笑道:“衙门还有许多公事处理,我先去了,今晚回来晚点,你早些休息。”
“今天不是沐休吗?老爷还要去府衙?”霍氏急着问,“我看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老爷也要当心身子。”
傅正礼叹道:“不把灾情解决好,我也不安心。”
霍氏点头答应,目送傅正礼离开。
陈丰家的看霍氏脸上挂满笑意,走上前笑道:“老爷在内是个体贴好相公,在外又爱民如子,太太当初一心嫁给老爷,真没看走眼。”
霍氏笑意直达眼底,情不自禁吐露道:“女人这一生嫁人如重新投胎,我已身在富贵,不求他升官拜爵,只要心里装着我这么个人,夫妻一条心比什么都好。”
陈丰家的笑道:“正是这个理。”想起老爷刚才的话,“太太真打算把六小姐记到自己名下?”
六小姐的姨娘出身青楼,记到太太名下,明日来的族亲可怎么看?
“老爷都已那么说了,我也不好拂逆他。”霍氏唇角微扬,微眯了眯双眼,看着下得正紧的雪:“天这么冷,该去看看荣儿了。”
陈丰家的看神情,知道太太已有计较,不再多问,支起伞,两人往穿堂里去。
送走了霍氏和傅正礼,景秀和巧娘去了东暖阁里间,那里破碎的瓷器被打扫干净,听春和解秋在整理摆设。
景秀随口道:“今日十妹妹来闹事,你们别说出去了。过两日再去库房报备一声,就说是我不小心打碎了。”
听春和解秋互看一眼,六小姐真是好性子,任由十小姐胡来,也不把这事跟太太说。现在府里上下都知道六小姐得太太喜欢,就算是说了,太太说不定还会管束十小姐,不至于再有下次。
不过六小姐初来,还是不要得罪十小姐的好,两人忙应道:“奴婢们知道。”
景秀微微一笑,外头有丫鬟端了瓷碗进来,巧娘接过手,放到景秀面前:“你这身子最不能受惊,我要孔妈妈熬了压惊汤来,都喝了,压压惊,再好好睡一觉。”
景秀用汤匙喝了几口,有丫鬟在外面禀道:“六小姐,白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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