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放下瓷碗,定了定神,对听春和解秋道:“我现在身子有些不利落,你们代我去招待,要孔妈妈派人把东厢抱厦腾出来,给白苏姑娘住着,千万别怠慢了,我过会就去看她。”
“是。”两人麻利退出去。
巧娘看屋子里没人,拉着景秀往里间炕上坐,扒开她的手心,心疼道:“你还嫌自己身上的伤痛不够多啊?”
景秀不好意思地笑笑:“您都看到了?”
巧娘嗔了她一眼:“你说入族谱之前,最重要的是滴血认亲,你刚才又那番动作,我才明白过来。可你想要十小姐的血,也犯不着把自己弄伤啊?”
红梅绣帕里包裹了十小姐的血,没有想到她今日来闹事,倒帮了个大忙。
景秀解释道:“当时混乱,我只想着按住她的手碰在瓷片上,没想太多。”
巧娘点了点她的脑门:“下回不许再这样莽撞。”见景秀点头,巧娘又问道:“你怎么算到那黑心眼的十小姐今日会来,还知道她送给你的香盒是蜘蛛?”
“我哪有那么神,能知道她要来,只是运气好罢了。”景秀微笑道,“景汐在府里很受宠,不好得罪。她有很多伎俩,最常用的就是抓蜘蛛蚂蚱来唬人。我回府这几日,有意晨昏定省一次不去,她定然看不过眼,猜测等不了几日就该来找我麻烦。今日好端端地送香盒给我,想来是她那些唬人的伎俩吧!”
巧娘看着那狡黠明亮的双眼,连连赞道:“你总是这么聪明,比你娘聪明多了!”她很是欣慰,从回府就担心,毕竟景秀不谙这大宅门法则,更不知太太的手段,哪里斗得过,没想到景秀无师自通,比她娘更出色。
景秀握着巧娘冰冷的手道:“滴血认亲这关算过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怀疑我的身份,等明日入了族谱,我会更好地在这大宅门生存下去!”
从回府,到从正门进,说出她和大哥同音的名字,再到入族谱,滴血认亲,一步步,她都是要向傅氏所有人证明她的身份!她不是他们口中的野种,她是傅家的小姐!
她目光微亮,如一道耀眼的火焰。
巧娘轻叹道:“好孩子,你该相信你娘不会做那伤风败俗的事来,当年虽说证据确凿,你娘也确实在外认识个男人,但你一定是老爷的女儿,没必要用十小姐的血来认亲,何不直接滴自己的血,名正言顺地确定?”
景秀清澈的眸子一黯,不肯说话。
巧娘叹息道:“你不说话,我也明白你的心思,你在害怕是吗?怕你万一真是老爷的女儿,那他就是杀你娘的凶手,你会更恨他,不如不知道的好。”
景秀目光一闪,别过脸,不敢对视巧娘的眼睛。
巧娘毕竟是一手带大景秀,柳姨娘含冤被沉塘,巧娘就如景秀的娘亲,哪有猜不透的心思?
巧娘还想说什么,景秀急着打断道:“您别说了,我回府是为了什么,您是知道的。不管我是不是老爷的女儿,都改变不了他把我娘沉塘的事实。我不滴血,是为了不出一点意外,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被赶出傅府!”
巧娘眉头微微蹙起,景秀缓了缓神色,把靠椅挪近巧娘,从袖子里掏出那条红梅手帕,笑道:“我在乡下跟着卖艺的师傅学了点手艺,我变个新花样给您看看,就别跟我怄气了。”
手指翻转间,一会儿工夫,从红梅手帕里立起一枝梅花来,喜得巧娘十分惊讶:“你也真是个怪人,偏爱这些左术。”
景秀笑盈盈地道:“要不是我学了这个,怎么敢当着老爷太太的面糊弄。”
巧娘笑了笑,看到案几上的天球瓶,摆着数枝艳丽的梅花,她笑着摆了摆头。
正文 第八回 丫鬟巧调来 宗祠入族谱
到了晚间,景秀和巧娘去东厢抱厦看新来的丫鬟白苏。
白苏约有十七八岁,白净的脸庞,细细的弯眉,虽不十分漂亮,神色间却很是温婉,看着舒服合眼缘。
白苏瞧见景秀到此,稳稳地蹲下身,不慌不忙行了福礼:“奴婢白苏给六小姐请安。”
景秀虚扶起她,眼中盛满笑意:“委屈白苏姑娘了,从母亲屋里调来跟着我这病秧子。”
“六小姐言重了,能服侍您是白苏的福气。”白苏恭顺道,回话客气周全。
景秀笑得亲切,随意问了几句体己话。景秀听她言谈得体,很是满意:“白苏姑娘在母亲屋里负要责,往后在清风阁也一样,还得有劳姑娘调教新来的小丫鬟,我刚进府,也不善管教,姑娘是母亲身边的得意人,便替我累着些,以后屋里的事就全靠姑娘帮着张罗。”
白苏倒不拘谨,含笑应承着:“六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尽心尽力。”
景秀嘴角带笑,多看了白苏几眼,不多停留便离去。
住进傅府,霍氏肯定会找人来盯着她的动静,景秀知道霍氏信任的全是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为了进府,她在外没少做准备,整整有四年,让她去了解、摸索,继而……
次日一早,景秀起床洗漱,换了身见客的衣裳,上着桃红撒花袄,披着织锦皮毛灰鼠披风,下搭散花如意云烟裙,通身崭新,觉得没有疏漏,就由白苏陪着,乘软轿往宗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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