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雪下个不停,只见丫鬟婆子正在那里扫雪开径,远处梅林积雪竟有四五尺深。这样的雪势,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霍氏主持这次仪式,傅氏一脉的族老长辈来得不少,傅正礼是长房嫡子,更是傅氏族长,又做了知府,在滁州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族人皆顾面子齐到。他下面有两个庶出的弟弟,携着妻子皆至。
二老爷傅正仁、三老爷傅正端成家后,分了家。二老爷也住在涧溪巷里,不过在街尾,是座三进的宅院。他时运不济,本来也是满腹才华,头回科举中了举人,可惜第二年会试,他用功过度,生了病害,反而落榜,再等三年考试,却不如往日,又考了两回,都不如意。转而与朋友去经商,偏全亏空了,倒还欠下不少债,幸好三老爷救济,才安然度过。
现如今做了八品经历,清闲文官,优哉游哉地过日子。
而三老爷与二老爷刚好相反,年轻时风度翩翩,倜傥潇洒,不爱文不爱武,偏爱游山玩水,气得老太爷要把他赶出家门。也因他见多识广,朋友遍天下,成家后,做起了丝绸的生意,举家搬去苏州,在那买田置业,接着又做米铺、制酒等生意,现如今大明朝,四处都有他的店铺,倒成了苏州富商,与二老爷境况大相径庭。
傅正礼与两个弟弟在外院堂厅里话事,霍氏则请了二太太、三太太等女眷去偏厅,一应张罗款待,合族中许多妯娌皆到,正是百般热闹。
景秀在宗祠门口落轿,门口站着一排衣裳光鲜的女眷,见到她来了,纷纷止住话,多看几眼,各种目光参杂。大家都知道是柳如眉的女儿入族谱,虽然弄不明缘由,不过族长认女,这些弟妹妯娌间也不便多议论。
霍氏见大家都不说话,领着景秀给大家见礼,笑呵呵地说道:“这就是六丫头景秀,可怜这孩子一出生就在外头,受尽了苦难,老爷和我都决定把这丫头记到我名下。”又对景秀道:“快给长辈们请安。”
众人脸上有惊色,皆想不到霍氏这么豪爽。霍氏出身大家,论身份地位,在场人全不及她尊贵。霍氏的贤能也是整个滁州出了名的,不想竟然还把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女儿记到自己名下,这样大度,众人真是望尘莫及,看向霍氏的目光便生了敬佩。
景秀也想不到会这样,真是意料之外了。但她不敢怠慢,立刻挪动脚步,恭敬一拜,十分乖巧地喊道:“给二婶、三婶请安……”又给其他长辈一一行礼。
大家见她乖巧懂礼,也不禁笑起来,这次比刚才的笑容都添了几分真诚。
要是记到霍氏名下,以后就是嫡女,风光无限。
“快起来,长得真是标致!”说话的这人是三老爷的妻子窦氏,她很是年轻,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样子,生了一双精明凤眼,让人不敢小觑。
边说着,边往景秀手里塞了个菡萏色荷包,沉甸甸的,约莫有三四两银子,不愧是富商的妻子,出手十分阔绰。
景秀屈膝道了谢,把荷包放进袖子里。
二老爷的妻子柯氏也笑着送了个大红金绣线滚边荷包,不算重,像是串手镯,景秀有些讶然,但也随即感激地行礼:“谢谢二婶。”
“好孩子。”二太太笑得亲和握着景秀的手,认真看着她。
景秀被她看得神色不自然,抬起眼时,二太太那张有些蜡黄的脸就转过去了。
接着其他人都拉着景秀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全送了礼。
吉时已到,霍氏和几位姨娘携着景秀入宗祠,其余诸人皆敛声入内,里边高挂锦幔,香烛冉冉,有题对联:“身范克端绳祖武,家规垂训翼孙谋”,横楣挂着黑漆錾银匾额“世泽绵长”。下首莲花叠加案几上正居中悬着傅氏祖宗遗像,两边整齐摆着列祖列宗排位,真乃世泽绵长。
众人按辈分站立,男东女西,方一齐跪地,叩头礼成。众人起身,唯有景秀照霍氏吩咐未起,拈香下拜,跪在蒲团上叩头三下,傅正礼则念了几句祖训,把景秀的名字填入族谱,整个仪式庄重肃穆,不闻一声咳嗽。
请宗祠入族谱很快过去,诸人忙退出,至外院。霍氏请大家去花厅用膳,见景秀脸色虚白,免了她陪坐,要她回去休息。
正文 第九回 金镯暗藏机 贤女备受宠
景秀回到清风阁,白苏捧着大大小小的荷包,放在桌上整理。景秀想起二太太送的荷包,忙道:“把二婶那个大红色的荷包帮我找出来。”
白苏一会儿工夫便从荷包堆中找出:“二老爷这些年生活拮据,不比往日,逢年过节老爷太太就会送东西去。想来二太太也没银子使,就送了物什。”
景秀颔首,打开荷包来看,只见一串赤金累丝嵌玉石莲花镯,在明亮的屋子里透着莹然如春水般的光泽。
白苏看见,不禁讶道:“二太太好大手笔,这镯子可是内造的!”
景秀见她认出是皇宫内造镯子,也很诧异:“你认得?”
白苏摇头道:“二太太的东西我没见过,不过如今能在镯子上缠赤金的,只有皇宫。”她也有些不解起来:“二太太出生寒微,只是小户人家的嫡女,就算是她的陪嫁,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镯子啊!”
还把这镯子送过来是什么意思呢?景秀费解,送来她也不敢戴在腕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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