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又何尝不愿意无欲无求?”皇后看着儿子,低低说了一声。
婚后她就发现皇帝另有所爱,娶她不过是为了要一个家世普通的妻子迷惑他人,以及以备他将来登基之时不受外戚胁迫。这是她无法接受的原因,因为这个原因,她原本计划好的人生就被打破了。
更痛苦的是她后来的孩子接连夭折。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没有夫君的疼爱,在庭院深深中唯一的慰藉就是儿女之缘,连这点微末的要求老天都不满足。直到皇帝登基她终于看透,权力才是可以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后来她遇见了被皇帝掠进宫中的南慕仙,南慕仙,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皇后道:“世事不能尽如人意,有些事是注定的,你既是皇子,太子又死,争斗就是你的宿命。”
萧择觉得可悲可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只是不想变成母后这个样子。”
皇后不满地盯着他。
“太子……母后杀母夺子,儿臣没有说错吧?”
皇后本不欲在他面前显得太过不堪,所以多年来对他都是刻意隐瞒。但萧择不是蠢人,母子连心,他比自己的父皇还要了解她,皇后的种种作为他不可能看不透。
今天话说到这个地步,皇后予他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你什么都知道,那有如何?你知道我是怎样对太子的,知道这么些年来他都是你的挡箭牌,也知道本宫根本没想过辅佐他登基。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不做,你看不惯却也没有阻止本宫,你还装什么清高!”
皇后所言正是萧择的痛处,他知道自己的错处,他虽不做恶,却无动于衷地看着别人做下一切。他是虚伪!
第396章 所托非人
可是,萧择心中还有诸多不忍,正是这些不忍,令他既无法阻止皇后的行动也无力阻止悲剧的发生,他心中最遗憾的事,正是他的兄弟因他而死。
“母后抚养太子多年,难道就没有一丝母子之情?”
太子……
皇后的身影轻轻一晃,向后跌坐在榻上,十指轻轻颤抖,几乎不敢看儿子的目光。
她呀,她也是女人,也是母亲,这几年如何能不梦起那个初时被送来时拉着乳母衣角、怯怯望着她的小男孩。
到底也是母子一场。
可是她不能,不能软下心肠,因为她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必须夺得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皇宫这么恢弘宏伟,大到她无法走遍每一处,它又是这么窄**仄,小到无处可去。她在每一个寂寞的夜里辗转反侧,只有权力的锋芒才能替她修剪去命运带给她的痛苦,才能弥补她几十年来的缺憾。
“太子只是一颗棋子!”她突然提高嗓门,用这种方式驱赶内心的不安:“他只是庶子!连民间公侯之家都是嫡长承袭父辈爵位,怎么到了皇家就这么困难?!你是本宫的嫡子啊你明不明白,太子死了,皇位唾手可得,你一定要坐上去,只有你才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而本宫就是这片山河唯一的太后!”
到最后一句时她几乎歇斯底里,压抑的孤独和痛苦被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可纵然她是这样固执,有人却永远凌驾在她之上。
“朕还没死你就想着当太后了?”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传来。皇后身子猛然僵硬,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通体传遍。
她僵硬地偏过头去,看到那个她所憎恨的男人不知几时出现在了门口。
她憎恨他、厌恶他,可是又无法控制地害怕他。
皇帝背着手微微偏着脸,凉薄透骨的眼神从眼角渗入后殿的每一个角落。皇后贴身的女官慌忙跪下请安,萧择也害怕得要命,可是他惊呆了的母亲更需要他。他立即上前扯了一下皇后的广袖,轻声提醒她该有的礼数。
皇后本来只需要虚跪一下,但因为突然受到惊吓,整个人近乎无力地靠着儿子滑在了地上。
皇帝慢慢踱着步走到他们面前,抬一抬手令其他人出去,等到屋内只剩下一家三口时,他抬头走到上首坐下:“朕不来,还不知道一向端庄的皇后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老四做错了什么,惹你这样不痛快?”
“皇上不是在问政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皇后已经缓过神。
皇帝瞥了萧择一眼,萧择恐惧地低下头,皇帝忽然觉得未来新帝还是该有些血性的好。他凝视着屋子一角,一边玩着手里的扳指一边想着什么,从他的脸上很难分辨他此刻的心情。
皇后开始后悔方才太过失态,她应该永远小心谨慎的,即使是在自己宫里,这也是皇帝的疆土和天下。半晌她听见皇帝开口:“朕在前头见过张治,突然想见见你。”
张治,正是应皇后要求下陆惟推荐的人。
“是吗?”皇后问:“皇上这么急着过来,是张大人和皇上说了什么?”
“你很想知道?”
皇后哑然:“臣妾不该过问国政。”
皇帝却道:“是国事,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家事。”
“臣妾不明白。”
“你十六岁嫁到王府,一晃眼和朕夫妻三十五载,孝顺太后、教导世子,从来你将这些都是做得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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