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楚王……”
“我只是随意举例而已。唐美人一介孤女,楚王宠爱唐美人,自然不可能下此毒手,但你又怎知他们之间没有隔阂,甚至仇恨?一介孤女……这种身世让人免不了要多想。”江玄之说得云淡风轻。
“你……”寻梦细声道,“你怎么将人想得那般阴暗?”
“这就阴暗了?”江玄之扯了扯唇,眼底一片霜白,“我只是就事论事。人世的复杂与阴暗,定会超出你的想象。”
他明明坐在她的面前,咫尺之间,寻梦却觉得他遥不可及,每当她离他近一分,了解深一分,他不经意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是一句话,总教她生出距离感。他以一身俊逸姿容,温润气度示人,可他的内心定然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心事,或许如他所言那般复杂阴暗,超出旁人的想象。
她想起那日,柏梁台前他荒芜空白的眼神,伶仃落落的背影,她想起那日,白冰所言他的暗势力,他的身世之谜,她胸中激越,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江玄之,你到底是谁?”
江玄之定住了,幽暗的瞳眸里是化不开的深沉,四目相对,绰绰灯影下,他望见她眼底的清潭,平静而清澈,她望见他眸底的深渊,寒冷而危险,但谁都没有退让。
良久,他挪开了眼,声音近乎低叹:“若是……”
砰砰砰——轻缓的敲门声传来,来人似乎有意克制,恐扰了一夜寂静。
江玄之气息一敛,仿佛从睡梦中惊醒,再无半点方才动容的姿态。
寻梦暗恼,这敲门声来得真不是时候,好不容易寻到时机,差点便能窥探江玄之的隐秘了。
终究是功亏一篑。
寻梦失望地起身去开门,来人是兰香,她一见面便道:“美人求见江御史。”
她的身后,一个蒙纱女子翩然而立,身段婀娜,轻纱随风曼舞。
来者即是客,寻梦不能将其拒之门外:“随我来。”
她领着主仆二人入殿,心中不免惴惴:唐美人深更半夜求见江玄之,所为何事?
唐思一见江玄之便盈盈跪地,声音温婉,凄凄切切:“求江御史援手相救。”
那样娇滴滴的模样,让同为女子的寻梦都生出怜惜之情。
江玄之端坐在案前,余光瞥向随她一同跪地的兰香,淡淡道:“唐美人何须行此大礼?起来说话。”
他言语冷淡,旁人听来毫无情绪,唐思恐他不愿相救,赖在地上不愿起来:“江御史若不答应,妾宁愿长跪不起。”
烛火跃动,映得江玄之的面容忽明忽暗,寻梦暗道不妙,唐思不了解江玄之,他素来清冷淡漠,却并非冷血之人,举手之劳断是不会推却,但旁人若是胁迫,那便另当别论了。
果不其然,江玄之语气越发清寒:“唐美人是否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深夜偷偷来此,叫楚王颜面何存?事未言明便以长跪胁迫,又置我江玄之于何地?”
论起身份贵重,唐美人一介宠姬自然比不上江玄之堂堂御史大夫,但如今他们身在楚王宫,楚王为尊,江玄之总要给楚王几分薄面的。
唐思羞愧地低下头,片刻又仰起头,软语相求:“江御史……”
这女子性情扭捏至此,寻梦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道:“江御史尚未拒绝,只让你起来说话。”
听闻尚有希望,唐思激动地动了动身子,软绵绵地任由兰香扶起来,吞吞吐吐道:“求江御史……替妾诊治。”
江玄之低眉看向案上的白色膏状药,语气仍旧冷淡:“我已应允楚王替你治脸,自当尽力而为。”
“妾……”唐思欲言又止,柔柔的目光逡巡在寻梦身上。
寻梦暗暗乍舌,怎么她又碍了别人的眼?她望向江玄之,恰巧接上他投来的目光,等着被他打发出去,却听他说道:“屋内无外人,唐美人有话请直言。”
他既如此说,唐思也不好再多言,犹豫良久,轻声道:“江御史想必已知那白色药膏的作用了。不瞒江御史,早年妾不慎伤了脸,暗中用那盒生肌药,却被无良医工所害,直到两个月前才知那药中麝香过重。妾入宫一年,深得大王宠爱,但一直……无所出,不知是否受其影响?”
她极其隐晦地表达身体受麝香影响而不孕,恳求江玄之替她诊治,但其中缘由是否属实却一时不好判断,单凭那一句“被无良医工所害”,便就让人怀疑了。
医者父母心,但凡医工大多存了仁心,即便有一两个无良医工,也断然不会添加过多的麝香,因为麝香极其珍贵,那盒生肌药的费用比一般生肌药贵多了。
她说话真假掺半,江玄之也不予追究,只让她坐到案前,把了把脉道:“那盒生肌药你用了多久?”
唐思回道:“一年有余。”
江玄之道:“你的脸还需持续使用生肌药,少则一两年,多则……你应当心中有数。生肌药中麝香这一味药必不可少,等到你的脸完全康复,只怕积重难返,身子再也无法调理了。”
寻梦听他此言,总觉得唐思使用生肌药另有隐情,而江玄之似乎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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