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喜欢清静。”林宁躬身施礼,交待完刘济的话,便离开了。
刘晞耷拉个脑袋,怏怏不快,又无可奈何,谁的话他都可以不听,唯独不会拂逆三哥的意思。他抿了抿唇,瞥见寻梦朝院落外走去,当即跟了上去:“你去哪儿?”
寻梦正在盘算着如何筹钱,闻言忽然停住,笑眯眯问他:“六殿下可知长安何处设有赌局?”
传闻刘晞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醉心于声色犬马,呼卢喝雉,好不逍遥快活。这话问他最恰当不过了。
“赌局?”刘晞的面容闪过一道亮光,乌亮的眼珠子转了转,瞬间想通了一些事,“你想去赌钱,然后自赎刑罚?”
寻梦淡笑不语,正是如此打算的。京兆狱逃犯这个身份实在不堪,她要想办法抹去这个污点,而她没有时间慢慢筹钱,赌局是来钱最快的手段了。
章台路是长安玩乐集聚地,流云坊是长安最有名的舞坊之一。坊内大多是贵族子弟,衣着光鲜,作风奢靡,明着听曲赏舞,暗着私设赌局,常常一掷千金。
寻梦随刘晞入内,余光观察着坊内的情形。台上几个舞姬身段婀娜,广袖舒展,和着低婉的琴音翩翩起舞,台下贵族子弟们三五成群,玩着各自的娱乐项目,笑语喧哗,热闹非凡。
长安时兴“六博棋”。六博棋包含棋盘,棋子,骰子三部分,博法以杀“枭”为胜。对博的双方各有六枚棋子,一枚代表“枭”,五枚称“散”。双方轮流掷骰子,再根据掷得的骰子数行棋,调兵遣将,互相逼迫,争取时机杀掉对方的“枭”。
这仅仅是流行的一种赌局而已,事实上,赌法花样百出,诸如斗鸡走狗、赌马蹴鞠等各类玩乐都可以作为赌局,而这些人只是图个乐子而已。
寻梦从不涉足赌博之地,更不会玩“六博棋”,围观了一局,算是大致看明白了。这赌法重点在掷骰子,输赢的偶然性太大,纵然她跟从外祖父学过掷骰子,也并无十足的把握取胜,而她此行是为钱财而来,万万输不得。
她四处张望,无意间瞥见角落围着一群人,时不时爆出喝彩声。
刘晞正好观望完一局六博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盈盈道:“你对投壶有兴趣?”
投壶原是士大夫宴饮的一种投掷游戏,也是一种礼仪,通常以盛酒的壶口作标,在一定的距离内投矢,投入多者为胜。后来投壶游戏渐渐盛行,成为贵族们喜爱的消闲娱乐。投壶用具也专门由工匠铸造,高两尺,长脖大肚,金银装饰雕镂,称为高壶。
两人走了过去,那群衣着华丽的贵族子弟古怪地瞧着他们,鄙夷而嫌弃的目光落在一身粗布麻衣的寻梦身上,他们不明白一个锦衣贵族为何与一个麻衣百姓走在一起,实在是有失身份。
坊内处处锦缎华衣,寻梦这一身粗布麻衣十分惹眼,像是白米粥中掉落一粒黑豆,让人忍不住捞起来丢弃了。刘晞不以为意,他堂堂皇子殿下在外人看来无限尊贵荣宠,可实际如何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寻梦越过众人,执起一支箭,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那神情几分好奇,几分疑惑,几分迷茫。
旁边的一个贵族子弟跳出来奚落道:“粗布贱民懂投壶这等高雅的游戏吗?”
话落,附和声此起彼伏,一口一个贱民,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刘晞抱胸而立,邪魅的脸上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纵然心中无贵贱之别,但他与寻梦也算不上友人,不必替她出头,何况她也并不是软柿子,谁会吃亏还说不定呢。
寻梦胸中含怒,什么贵族子弟,谈吐举止与卖菜摊贩有何区别?但怒归怒,她到底没有发作。她掂着手中的箭,长臂一挥,将手中的箭投向壶口,因用力过猛丢过头了。
人群爆出一阵哄笑,交头接耳,大有“果然不懂”的意思。
寻梦又取了一支箭,微微收了点力道,又因力度太小,打在了壶身,弹落在地。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一个个看耍猴似的,好不欢乐。
寻梦取了第三支箭,箭势如风,正中壶心。人群静了一瞬,有人窃窃私语。她扫了一眼人群,对着刚才开口的那个贵族子弟道:“不如我们比一场!”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直截了当的挑战。
那少年耻于与贱民比试,又不甘屈于寻梦的气势,在旁边人的怂恿下,挺直腰板站了出来:“比就比,我岂会怕你一个贱民!”
三投一中而已,与他相比差远了。他走到矮几前,抱起几支箭,挑衅地瞥了寻梦一眼。
“且慢。”寻梦叫住了他,“既是比试,总要彩头吧?”
“彩头?”那少年大笑起来,“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拿得出彩头吗?”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寻梦将手中的箭塞入他的怀中,“便以五十万钱为彩头,如何?”
少年的脸色瞬间变了,黑着一张脸道:“你……你穷疯了!”
他爹在朝为官,秩比千石,一年下来也不过八万钱。这贱民一开口就五十万钱,不是穷疯了吗?
“不敢比了吗?”寻梦低低叹息,“不敢比就算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洛尘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