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木讷地立着,不懂叫卖也不会推销,不像娴熟的摊贩主,像是心血来潮出售猎物的猎户。
寻梦眸光不眨地盯着牢笼里的兔子,若有所思,江玄之探究地凝视着她,一时竟没猜出她的心思,轻声问道:“要买只兔子吗?”
寻梦摇摇头,下意识道:“不吃兔肉。”
这声音穿透人群,女子们投来怪异的目光,宛如无形的刀片凌迟着她,偶尔有人看见江玄之,又换上一副如痴如醉的娇羞样。
寻梦干笑一声,拉着江玄之火速逃离,拐过一条街才暗暗松了口气,心中郁闷道:我这莫名其妙跑什么?买兔子不吃肉莫非养着玩?真有闲情逸致!
江玄之徐徐行着,笑道:“你既不吃兔肉,直勾勾盯着那些兔子作甚?”
“书中有云: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我便试试是否能辨出雄兔与雌兔,果然是辨不出啊。”寻梦有所顿悟道。
江玄之:“……”
寻梦走马观花般闲逛着,突发奇想要去江玄之幼年居所一观,江玄之意外没有拒绝,领着她向城南箕山行去。幼年时,他与师父崔陵子,师妹崔妙晗,还有蓝羽四人隐居在箕山草庐,数年不问世事。
说起这个箕山,倒是有些来历。
相传尧访贤禅让天下,在箕山附近访得许由,欲让其治理天下。许由视此事为羞辱而不肯接受,遁耕于箕山。后来,尧又召许由任九州长,许由认为这个任命玷污了自己的耳朵,于是在颍水旁洗耳。许由死后葬在箕山之上。
许由被世人传为“高义之士”和“隐士鼻祖”,箕山上确有许由之墓,但是古时传下来的,还是后人修葺的,便不得而知了。
时下山林草木凋零,难掩荒凉之迹,两人向山中行了两刻钟,终于遥遥望见三五间草庐。自从江玄之入朝为官,师父崔陵子便年年四处游历,常年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
推门而入,室内陈列简单,唯一惹眼的便是那一簇簇竹简,堆积如山头。
寻梦走上前,随手拿起一卷书翻看,开篇是大道理,中篇是大道理,篇尾还是大道理,她啧啧称奇,难怪江玄之满口大道理,敢情是从小熏陶而成。
江玄之见她边翻边摇头,失笑地走到琴架旁,流畅的曲调蔓延开来。其调幽怨哀凉,抓人心魂,寻梦不自觉被曲调吸引,忽听江玄之开口吟唱,清润之声,低低浅浅,宛如天籁,可寻梦怔然失魂,心如擂鼓,因为他吟唱的正是《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他目视虚空,弹得投入,唱得深情,余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站在那里的寻梦,后者只觉那目光淡若轻羽,撩得她脸热心麻。
一曲终了,余音回响于耳,寻梦讪笑道:“那布帛的事……你都知晓了?”
“什么布帛?”江玄之挑眉。
他的眼眸晶亮似墨玉,暗藏一抹狡黠,寻梦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毫无所觉,仿佛挣扎权衡良久,她终于鼓足勇气道:“江玄之,我心悦你。”
江玄之心神微震,他自小容颜俊秀,常得女子恋慕追捧,却是头一遭听到这般直白的告白,还是源于她,仿佛心上绽开一束花,将那流逝的春光揽入胸怀。他眉眼含笑,温柔醉人,声音清润如水:“山阳郡古亭山林,我对你的承诺,并非因为道德礼教,而是我心之所愿。”
当初在山阳郡山林,他承诺娶她为妻,并非礼教之故,也不是一时兴起,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松快。后来白冰劫走她,三日不见她的踪影,明知她不会有事,仍免不了牵挂与担忧,他更意识到那句脱口而出的诺言,并非形势所迫,而是出自他的真心。
心悦君兮君不知,又何尝不是他心灵的写照?
寻梦心跳微漏,猛然想起他那句“我可以娶你为妻”,喜不自胜地奔到他身前:“你……你认真的?”
江玄之扬眉笑道:“恩?”
寻梦虽费心思写《越人歌》表心意,但是并未摸准江玄之的心思。他们关系亲密,时常有肢体接触,他甚至主动抱过她,但是难保江玄之不是因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她不自卑不怯弱,勇往直前,但也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
但是结果……出人意表。
寻梦眼眸亮若星辰,脸颊微微晕红,沾沾喜道:“这么说,我可以……”
她的身子猛然前倾,水润的双唇蜻蜓点水般碰了碰他的唇,得逞之后又如狐狸般逃开,品味着方才那个似吻非吻般的亲吻,迷糊地评论道:“不是说朱唇含香吗?只是有点软而已……”
她自顾自品味着,完全没察觉对面那人眯眼盯着她,眸色越来越深:“你不妨再尝尝……”
她讶然地回望过去,只见那人一把拉过她,一个旋转将她带离了琴架,一手搂着她的细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薄唇毫无预兆地压了上来。
寻梦一窒,一片茫然失魂,仿佛跌落一个斑斓的美梦里,苍穹星空璀璨,脚下碧波浩渺,周遭万籁俱寂,唯余一颗心剧烈跳动着。
他掠取她的双唇,辗转吮吸,直至怀中人越来越软,这才松开她,灼灼地凝望着她:“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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