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四肢渐渐僵硬起来,脸色发白,仿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颤声道:“欺君之罪,非同小可,我回长安岂不是死路一条?”
“那倒未必。”江玄之道,“陛下用人不拘一格,不会因你是女子而有所轻待。为今之计,你要尽快习得双手刀法,不求功力多高深,至少要与宫中卫士的武艺相匹配。”
“恩,近日右手渐渐有了些气力,左手劈柴也越发得心应手了。”寻梦不自觉饮酒掩饰内心紧张。
江玄之见她局促不安,如临大敌,不由温润一笑:“我告诉你这些,不过让你有所防备,万一闹出动静,也不至于慌乱无措,却不是叫你忐忑不安,魂不守舍的。”
“你就不该告诉我,我可没你那般从容自信,万事底定于心的气度,这脑袋都摇摇欲坠了,哪还能淡定?”寻梦沮丧道,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总是无法安心的。她再没心没肺,还是很在意性命的。
江玄之道:“既如此,我便给你吃颗定心丸。我这一路上,不吝言辞对你多番指导,你可知为何?”
自从出长安开始,江玄之便有意无意给她灌输一堆道理。往日她还以为江玄之本性如此,可此刻他这般明言,她立时悟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但她却猜不透。
江玄之淡淡道:“是陛下的意思。”
寻梦大惊:“陛下为何要如此?”
“自然是有意栽培你。此次,你的女子身份瞒不住陛下,但应无大碍。怕的是旁人知晓这个秘密,借故将此事闹大,欺君之罪可大可小,陛下便是有心保你,怕也是保不住了。”
寻梦饮尽杯中酒,苦笑:“这颗定心丸好像没啥效用。”
“不是还有我吗?”江玄之扬眉轻笑,眉宇间是炫人眼目的从容自信,“我总不会叫你有失的。”
听闻这种话,寻梦本该喜悦,可偏偏想起上林苑,他不经意流露的疲惫感,失魂问道:“江玄之,你是不是不喜官场?”
江玄之一怔,道:“何以见得?”
“或许你喜欢探查真相,处理朝廷大小事,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但你定然不喜那些逢场作戏,阿谀奉承吧?”寻梦看似大大咧咧,对世事不上心,那是因为她不在意,但她直觉敏锐,洞察力非一般。
“凡事岂能尽如人意?”江玄之没有否认,起身凝视着满天星斗,“我既选择入仕为官,便早有心理准备。”
星光之下,篝火之侧,他颀长的背影如孤竹独生,凝立天地间,寻梦忽然走向他,却不知是果酒醉人还是夜色太美,脚下不稳当,一头栽过去,结结实实地撞进那个微凉含香的怀抱。
江玄之听到动静,本能地转身,便见那人撞进怀里,巨大的冲击力引得他后退一步,好在他勉强稳住了身子,手下微微用劲推开她,笑道:“你醉了?”
这般淡的果酒也能醉,酒量是有多差?
寻梦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不愿他如青竹般莹莹孑立,亦不愿他如飞雁般瑀瑀独行。她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如誓言般说道:“江玄之,我会陪着你。你若在朝为官,我便陪你踏遍江山,你若厌倦官场,我便陪你归隐田园。星辰为证,此生你不离,我便不弃。”
江玄之僵立在那里,静默良久,双臂缓缓揽住她,柔声道:“好。”
第59章 第59章 期门宿卫
自草庐归来,江玄之便将那套双手刀法悉数教给寻梦。寻梦日夜加紧练习,总算悟出刀法精髓,将各招式融会贯通,但离登峰造极尚有一段距离。
为了让寻梦有时间练刀,江玄之有意放慢车程,每至一郡便领受当地太守宴请。刘晞似是看穿他的意图,不仅未加干涉,反而乐在其中。
一行人拖拖拉拉,游山玩水,原定十日的路程,整整晚了两日,十一月初三才抵达长安。
众人先行沐浴更衣,整理衣冠,午时末于未央宫宣室觐见陛下。
刘贤易一袭墨底深红刺绣袍服,端坐于案几前,脸颊似是清瘦了些,眉目隐有疲惫色,见四人行跪拜礼仪,淡色的唇瓣微扯,笑道:“免礼平身。”
话落,他低低咳嗽起来,身旁的赵同颇有眼力地递上茶:“陛下润润喉。”
刘晞眸光微动,却一声不吭。因刘贤易不重培养父子感情,疏待幼年刘晞,父子关系极其疏远冷淡,近几年虽有缓和,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年节将至,诸事繁忙,陛下当保重圣体。”江玄之观他面色苍白,咳嗽不止,又瞥见案上堆积的奏简,推测他这是风寒侵体加劳累所致。
“恩。”刘贤易缓了缓,问道,“山阳郡案结卷宗何在?”
他虽知晓大致案情,但并不知其中详情。
江玄之瞥向身旁的张相如,后者恭敬地呈上卷宗,赵同小步上前接过,恭顺地递给刘贤易。
刘贤易一边展卷阅读,一边漫不经心问道:“晞儿此次代朕前去鲁国吊丧,华家可曾有怨言?”
刘晞回道:“华家待儿臣毕恭毕敬,处处以礼相待,并无任何怨言。”
“那便好。待华昌守孝期一过,朕便让他承袭鲁侯爵位,也算告慰华廷亡灵了。”刘贤易阖上卷宗,果决道,“山阳郡太守韩岱谋害鲁侯一行二十四人,证据确凿,念其事出有因,又有功于社稷,留其全尸,赐鸩酒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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