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鸦雀无声,刘贤易环顾殿内四人。
寻梦低眉敛目站着,感受到两道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心中自是紧张,袖袍下的手微拢,手心沁出一层薄汗。帝王威压,非一般人可承受。
刘贤易眯眼审视着寻梦,江玄之有所感应,奉出两块虎符引开他的注意力:“陛下,臣瑾奉还虎符。”
当初,刘贤易怕他此行阻碍重重,暗中赐了他两块虎符和诏书,让他可以调用两郡的兵力,一个是为查案之便的山阳郡,一个是为牵制楚国兵力的沛郡,好在楚王无反意,沛郡的虎符并无用武之地。
闻言,陛下那凌厉的眸光挪开,寻梦双肩微松,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那两块虎符经赵同之手回到了刘贤易的桌案上,刘贤易轻咳两声,笑着询问众人:“众卿一路辛苦,功劳卓然,不知要何赏赐?朕素来赏罚分明,但凡尔等所求合乎情理,朕无不应准。”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但何谓合乎情理?似乎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众人自是一番客套推辞,个个声称为君分忧乃是分内事,不敢邀功请赏。
刘贤易早想定了赏赐,对刘晞道:“晞儿,你性子散漫,素来不好官场,朕便赐你百金,杂缯百匹,仆婢护卫二十人,你可自行去挑选。”
“谢父皇。”刘晞恭敬领受。
父子虽不亲厚,但刘贤易倒是挺懂刘晞。
刘贤易神色淡淡,掠过江玄之,凝视着张相如道:“太常寺奉常王由年事已高,向朕上奏请求告老还乡,但年节降至,祭典繁多,朕将奏疏压了下来。听闻张卿出身书香门第,重家风知礼仪,可属意奉常一职?”
奉常属九卿之首,掌管宗庙礼仪,地位颇高。
张相如惶恐道:“臣资历尚浅,恐无法担此重任。”
虽说张相如行事稳重,能力不凡,但太常寺奉常掌管宗庙礼仪,多为德高望重的大儒担当,而他年纪尚轻,资历不够,恐无法服众,万不敢揽下这等差事。
“朕知你顾忌,但朕用人看的是才华而非资历,何况王由尚在其位,你自可在旁学习一两月,待诸事顺手再接替此职。”刘贤易早已替他思虑周全。
“臣……”张相如还欲拒绝。
“此事不急于一时,朕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你既为江卿之友,当学学他敢为人先的气度。”刘贤易似乎十分属意他,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江玄之弱冠之年任御史大夫,当初也曾遭受群臣质疑,但刘贤易信任他,而他亦不负众望,短短一个月便展示了惊人的才华与手段,堵住了悠悠之口,亦稳住了御史之位。
张相如偷瞥江玄之,见他温润含笑,目露鼓励,便恭声回道:“臣遵旨。”
刘贤易神色微微松动,欣慰笑了笑,忽感喉咙微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盯着寻梦道:“听闻你为救江卿而伤及右手经脉,可能继续任卫士一职?”
寻梦微愣,刘贤易果然耳目众多。所幸她已将双手刀法融会贯通,不慌不忙答道:“臣已习得双手刀法,定能护卫陛下周全。”
刘贤易沉吟着点头:“如此甚好。当日你通过卫士比试,朕已经任你为御前卫士,你便入期门军,住到宿卫署去吧。”
顿了顿,他又道:“此行你亦功不可没,朕再赐你百金。”
寻梦心潮微动,跪地谢恩:“谢陛下圣恩。”
最后,刘贤易的眸光定在江玄之身上,淡淡挥退众人,独留江玄之一人。
寻梦不得不遵帝令,走到江玄之身前,脚步微顿,但也不敢多作停留,随旁人一道出去。刚踏出宣室殿,便见赵同命人将殿门关上了,那道修竹般的背影便阻隔在殿内。
陛下单独召见江玄之所为何事?
不容她多想,有内侍领着她前往宿卫署。宿卫署位于宣室殿北侧,毗邻供侍臣休憩的承明庐,再往北便是皇家藏书阁天禄阁。
行至半道,内侍忽然停住脚步,恭敬道:“左仆射。”
寻梦急急刹住脚,随他一道躬身而立,不曾抬眸。
仆射,仆是主管之意,古时重武,主射者掌事,故诸官之长称仆射。炎朝仆射是个广泛的官号,自侍中、博士、谒者、郎以至军屯吏,水巷宫人皆有仆射。
“寻兄一路辛苦。”爽朗而略带熟悉的声音。
寻梦仰头望去,竟是左浪。她惊喜交加,又疑惑道:“左兄,你不是期门宿卫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仆射了?不知……是何仆射?”
她隐隐猜到一二,仍然问了出来。
左浪轻笑:“不巧得很,区区忝为期门仆射。”
当日上林苑秋猎,刘贤易遇刺,怒斥期门仆射擅离职守,将其贬谪。他素来赏识左浪,又因他救驾有功,便升其为期门仆射。
寻梦微惊,没想到左浪成了她的直属上司,当即恭敬一拜,打着官腔道:“还望左仆射多多提携。”
左浪朗声大笑,携着她往宿卫署而去。
宿卫署院落众多,每个院落有六间屋舍,一间屋舍四人居住,算下来一个院落可容纳二十四人。院落很小,石砌的道路,光秃秃的树干,树根处黄叶堆积。
黄叶微动,四面袭来利刃之气,寻梦心头一凛,听得左浪大喊一声:“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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