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之时,她隐约看到阿母身形微晃,显然也支撑不住了,而后,她似乎听见周晋略带崇拜的声音:“陛下果然好计谋。”
寻梦醒来时浑身软绵绵的,想起昨夜一番折腾,暗自将周晋臭骂了一顿。室内空无一人,乍看极其宽敞,她赤脚下榻并不感觉寒冷,地面是暖的,源源不断的热度灌进脚心。她在室内穿梭,梁栋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一应摆设酷似宫廷,莫非她在宫里?可阿母在哪里?
殿内绕了一圈无果,她准备穿鞋出去,手刚搭上殿门,阿母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还没等她尝到喜悦,陛下的声音紧接而来,她的手僵在那里不动了。
殿门口,寻樱不耐烦道:“你莫要再缠磨人,我这就带梦儿离开。”
刘贤易拦住她:“樱娘,朕知道朕欠你良多,可当年朕也被沈涯他们糊弄了。朕以为你不告而别,当时战事又吃紧,一时没顾得上去找你,可后来朕派人去长沙国寻你,你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门内的寻梦听得一愣一愣的,阿母与陛下莫非还有一段风流韵事?母亲不是唤作寻樱吗?何时改了名字叫樱娘?
“沈涯都与我说了,是他们从中作梗……”寻樱语气平缓,回想起尘封的往事。
十七年前,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战火蔓延至长沙国。长沙国是一块肥肉,群雄争夺,几场战争过后辎重短缺,求助于临国南越。南越王心怀仁义,派寻天盛运送一批辎重入长沙国,寻樱也化作士兵混在队伍中,谁知运送队伍遭人伏击,寻樱与父亲走散。
寻樱在长沙国打探父亲的消息,阴差阳错救了受伤昏迷的刘贤易。相处一个多月,两人渐生情愫,可后来寻樱才知刘贤易也是群雄之一,也意在拿下长沙国。
刘贤易逗留在城中不肯离开,既为了养伤,也为了查探虚实,可沈涯等下属以为主公耽于女色,便使计制造两人的矛盾。他们支走刘贤易,诓骗寻樱主公已经离开,还告诉她主公早有妻室,让她莫要痴心妄想主公能娶她。
寻樱那时年少,不懂世故,旁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当即愤然离去。等到刘贤易回来的时候,佳人早已人去楼空,他本想派人去寻找,恰逢战事又起,便匆匆赶赴战场。
此事一搁便搁到了刘贤易拿下长沙国。长沙国归附他之后,他派人四处搜寻寻樱,可底下的人将整个长沙国翻遍了,也没找到寻樱的影子。登基后,刘贤易再次派人来长沙国搜寻,可是寻樱此人宛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那张明艳如画的面容勾起刘贤易无数回忆,虽是短短两个月的相逢,却给他的过往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心潮微动,唤道:“樱娘……”
“时过境迁,我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如今你贵为炎帝陛下,统御四海,威震寰宇,请看在我曾经救过你的份上,放我们归去吧。”寻樱语气冷冰冰的。
听着这话,刘贤易心中很不是滋味:“樱娘,你非要这般绝情吗?十多年了,你莫非还有怨气?当年你容颜明媚,英姿飒爽,与朕说话却从来都是温柔的,朕喜欢……”
“陛下!”寻樱冷冷打断他,“十多年了,你可曾了解过我?你今日这般纠缠是作甚?难道还想与我再续前缘?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是那种纠缠不休之人吗?我是那种喜欢待在皇宫里的人吗?”
寻樱言辞犀利,几句反问堵住了刘贤易叙旧的心思,他受伤未愈的心口有些隐痛,默了半晌:“朕知晓你性子爽利,无拘无束,也从未想过将你拘在宫中,但朕希望可以弥补你们。你可以不在意,但是你想过寻梦吗?”
寻樱嘲讽一笑:“陛下大可放心,我从小就告诉她,她父亲已经死了。她性子随我,潇洒自在,并没有在意过,何况如今她已经长大,更不需要父亲。陛下缺失了十六年,何妨再缺失几十年?”
“朕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知道又如何?你何尝优待过她?是谁将她丢进期门军?是谁将她关进廷尉狱?是谁利用她引我出手?你莫要告诉我,你今日才知她是你的女儿。”
她原本不会去劫狱,可沈涯向他透露陛下要杀寻梦,她不得已才闯廷尉狱,可与那些狱吏交手便知她中了他的计。他从来都喜欢高高在上,连见面都要设这种局,显示他的高人一等,她越想心口越紧,一阵经脉纠缠的疼痛袭来。
殿门忽然被人打开,寻梦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你们在说什么?”
寻梦一向好奇心重,本想偷听陛下与阿母的风流韵事,可越听越不对劲,直到阿母道破机密,她这才知晓原来她的生父并没有死。她觉得她应该喜悦的,生父是炎朝帝王,威震天下,可潜意识里就是悲伤,不能接受。
阿母的飞羽袖箭独一无二,连沈涯都一眼辨别出来,缠着她问东问西,可陛下早在柏梁台便见到三支箭羽,但他装作浑然不知,此后种种更无半点表露迹象。唯一让她亲近的只有弑君案之前,突如其来的宠信,可也恰恰是那份莫名其妙的宠信让她成为前皇后的眼中钉。
她心中一团乱麻,理不清思路,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想找个地方躲躲,可阿母拉住了她的手臂,担忧地唤道:“梦儿。”
寻梦呆呆站着,没有理会,心中的纷乱让她的五感渐渐模糊,却在这种模糊下,隐约看到阿母捧着胸口渐渐倒下,她本能地扶住了她,意识渐渐回来:“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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