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一场阴谋陷害,但江玄之这般直白说出来,好事者免不得要想入非非,生出几分龌龊,为何幕后人不设计旁人,单单设计六殿下和南阳公主?
刘贤易得知真相,脸色也不大好看,心中直感激那个赠解酒药之人。
沈涯满脑子都在想谁是幕后人,闻言追问道:“如此说来,诸皇子中唯有楚王、明王,还有淮南王尚有嫌疑了。”
“朕以为,悼儿没有嫌疑。悼儿与枫儿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害谁也不会害枫儿。再者,他那冲动易怒的性情,实在做不出这等缜密之事。”
这话也就刘贤易敢说,换了旁人,楚王早上前赏个耳刮子了。
“既如此,三哥也不会害我。”刘晞出言替明王辩解。
明王与六殿下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感情深厚,形影不离,此事在诸侯中也不是藏掖的秘密。听闻此言,众人齐刷刷将眸光投向淮南王,而淮南王面色沉凝,泰然自若,仿佛视周遭一切为无物。
刘贤易游移在明王和淮南王之间,心中自有一番权衡。明王与淮南王在诸皇子中能力出众,不分伯仲,但性子截然相反,明王温润和善,平易近人,淮南王冷酷无情,沉默寡言。无论谁是幕后人,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深沉彻骨的痛。
良久,淮南王看向江玄之,沉声开口:“江玄之,你果然聪明。”
这话隐晦地承认了他便是幕后人,江玄之早已洞悉真相,面上不显任何惊异之色:“玄之有一事不明。淮南王既定下诸多连环计,为何独独漏了明王?”
“你怎知孤没有算计明王?鼠疫横行之时,孤派人引他去疫区,可惜,在心仪女子与亲生母亲之间,明王选择了后者。”淮南王冷冷道,“后来,你得到了治疫之药,孤的计划便彻底落空了。”
明王微怔,想起当初之事。
鼠疫横行时,有人向他透露崔妙晗在隔离区染疫,但当时母亲身染病症,寒热交加,不省人事,抓着他的手喃喃自语。他无奈,遣人先去打探崔妙晗的情况,后来竟被告知崔妙晗无恙。他心中存疑却没有深究,等到母亲病情稳定,便借机偷偷去看望她。
如今想来,竟是阴差阳错躲过了一场阴谋。
寻梦满心都围绕着那个“心仪女子”,三哥的心仪女子是崔妙晗吗?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事实真相摆在眼前时,刘贤易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何曾想到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心思歹毒至此?
淮南王瞥了一眼父皇,抬眸望向江玄之:“你洞察事情来龙去脉,但不知能否预见未发生之事?”
不等江玄之回答,他抓起手边的酒盏,猛然砸向殿中央,酒盏碎裂声震慑全殿,忽闻殿外整齐恢弘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宿卫吴域冲入殿中行礼跪拜:“陛下,尤卫尉领着卫士包围了宣室殿。”
话音刚落,尤武领着卫士闯入大殿,沈涯厉声呵斥:“尤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围宫?”
尤武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走到淮南王案前跪拜:“大王,臣幸不辱命。”
此番景况便是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何事,刘贤易心中气血翻滚,没料到宠信了多年的尤武竟包藏祸心,恨得咬牙切齿:“你,你们……”
在万众瞩目下,淮南王慢悠悠站了起来:“父皇没想过会有今日吧?尤卫尉自始至终都是儿臣的人。儿臣了解父皇,在父皇心中,文臣需有治国安/邦之力,而武将最重要的便是忠心,所以,儿臣只教他表现出忠心不二,果然父皇无比宠信他。”
“你……”刘贤易连番遭受打击,此刻急怒攻心,猛然喷出一口血。
“父皇!”
“陛下!”
殿中诸子与众臣子齐齐惊叫而起,寻梦瞬间从席间窜起,与赵同一左一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父皇,但父皇不动声色地推开两人,挺直脊背站在殿中,哑着嗓子问淮南王:“为什么?”
诸子中他最厚待的便是刘瑞,少时曾陪他习文练武,十几岁便以国事相询,后来因前皇后之故让他去封地,但那块封地也是他自己挑选的,其他儿子都无这种特权。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到头来他最厚待的儿子竟会向他逼宫?
“父皇既然问了,儿臣也不妨回答你。”淮南王冷静道,“父皇可还记得,幼年时儿臣耽于玩乐,酷爱木雕,但父皇一直不喜。那日父皇似是心情不佳,儿臣拿着自己雕刻的木雕想博父皇一笑,可父皇竟大发雷霆,命人将儿臣的木雕烧毁了。”
这件往事在刘贤易心中渺如微尘,他模糊地记得有此事,但已经想不起来心情不佳的缘故,命人焚烧木雕不过是恼儿子玩物丧志,不思进取。
淮南王面色平静:“父皇拂袖离去,儿臣胆颤心惊,耳边是母亲的安抚声,目中是燃烧着的木雕,儿臣觉得自己如同那些木雕,在火海中苦苦煎熬。”
诸皇子神色有异,似触及各人内心的往事。刘贤易忙于政事,平日不太管教众皇子,但又望子成龙,动辄得咎,这样矛盾的方式让诸皇子时常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寻梦隐约从淮南王话中听出众皇子幼年不易,暗自庆幸自己小时候没生在皇宫里,否则还不知道会养成怎样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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