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父子温情脉脉,寻梦忽然想起一个人,郭百年和云萦在石室中提及的“义父”。听他们的口吻,那人显然不是已故的华廷,莫非是卫光?她偷偷瞄向卫光,总觉得那人的模样和年龄都不像是为人义父者,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臣本不想再理会旧时恩怨是非,但这十七年来,不只臣在忍受离别之痛,臣的独子也在饱受人间疾苦,可陛下这个始作俑者却对往事毫无挂碍。臣终究有些意难平,不愿将此事长埋于心。”长沙王虽记恨他当年所为,但言语间仍然尊他为君,并无冒犯之处。
“你心中不忿,大可过来向朕兴师问罪,何故纵火烧油坊,连累无辜性命?”
长沙王迟疑道:“受人之托。”
刘贤易厉声问道:“何人?”
长沙王沉默,显然不愿开口,刘贤易也不逼迫他,转头问江玄之:“江卿可知晓?”
江玄之伫立于殿中,周身散发着底定于心的从容气度,出口的话却十分耐人寻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91章 第91章 黄雀在后
寻梦暗暗在想: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若梁王和燕王是蝉,那螳螂是卫光和长沙王?那么黄雀又是谁?这只黄雀似乎从来没有露脸过,但他一定在这大殿之中。
众人所想与寻梦如出一辙,狐疑地四处观望,一时间气氛凝窒,人人自危。
刘贤易眉峰深蹙,思及两桩事件曲折复杂,但有两处共同点,皆有一子牵涉其中,谋局者必与他有旧日恩怨。案情不过明朗一半,有如盲人摸象,分不清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他对剩下的案情既期待且彷徨,可事到如今,箭已离弦,早已脱离他的掌控了。
江玄之没打算解释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是继续往下说案情:“所有事件皆从冬至祭天开始,但出乎意料,这个事件却最为简单。唯有两个谜团,银粉是如何置入羊腹?是谁趁乱煽动百姓?”
“江御史快说,莫要卖关子。”某个急性子诸侯迫不及待地催促。
“经试验,任何食物进入羊腹,两个时辰内都会消化殆尽。幕后人知道祭天前会最后一次投喂祭羊,所以将银粉掺入祭羊的食物里,进而成功送入羊腹中。”
“可银粉有毒,祭羊吃了为何毫无异常?”刘贤易发问,事发后他曾查阅过银粉这种矿物。
江玄之答道:“为了让祭羊顺利吃下去,幕后人特意将银粉制成带青草芳香的米粒,这种米粒质地坚硬,不易咬碎,也不易消化,大小又容许祭羊囫囵吞进腹中。所以,祭天前一切正常。”
当初,江玄之查问掌管祭品的小吏们,见他们言辞诚恳,逻辑分明,也无任何做贼心虚的表现,便大致排除了他们被人收买的嫌疑,但投喂祭品的小吏曾告诉他,祭羊最后一顿胃口极佳,比往日吃得更多。后来,他查验了祭羊吃剩下的食物,找到了米粒大小的银粉。
“至于趁乱煽动百姓之人……当时,那声音从人群里冒出来,让人误以为那人混在百姓之中,但圜丘是呈圆弧形的,百姓也围聚成圆弧状,而站在边缘的卫士若是趁乱高喊一声,效果如同百姓乱了阵脚。沈太尉,可还记得当时众卫士站列的方位?”
沈涯虽然掌管天下军政,但这种小事还真没上心,茫然地摇摇头。
然而,寻梦表情几番变化,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知道那人是秦忠。若是旁人她还记不住,但秦忠曾与她同居宿卫署,到底比旁人更熟悉。冬至祭天那日虽是匆匆一瞥,但她记住了他所站的方位。可她不敢相信,秦忠竟参与了祭天事件。
果然,那端江玄之道出了秦忠之名,原来他入宫别有居心,好在江玄之锐眼识破,已命左浪将人看押。嚷着要去拿人的沈涯顿觉自己瞎操心了,撇了撇嘴,干巴巴问道:“说了这么多,那幕后人到底是谁?”
江玄之没有指出那人,反而说道:“幕后人本想借祭天事件、章台路起火事件,还有东市的鼠疫事件,这一连串事件煽动民乱,趁机谋取利益,可惜事与愿违,长安的防范实在太严密了。”
“所有事件都是为了煽动民乱?”刘贤易如醍醐灌顶,瞬间清明起来。
“煽动民乱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将诸皇子牵扯进案中,暴露他们德行有亏,继而无望于帝位,而他自己有如鹤立鸡群,怀瑾握瑜,自然会得到陛下信赖与倚重,他日荣登至尊之位也顺理成章了。”
这话隐晦地透出幕后人是皇子之一,刘贤易惊于幕后人深沉的心机,在心中一一排查,目光在楚王、明王、淮南王和刘晞身上流转,首先便将暴躁易怒的楚王排除了,但剩下三人他实在分不清。
“当初除夕夜宴,幕后人因六殿下与南阳公主相熟,曾在两人的酒盏中掺入了催情之物韭菜子,妄图设计两人……”江玄之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口,“所幸有人暗中给南阳公主服用了蜂蜜解酒药,两种食物相冲导致南阳公主中毒,巧妙地避免了一场阴谋陷害。”
“……”寻梦此刻方知夜宴中毒的缘故,心潮俱震,难以表述此刻的心情。
刘晞面色晦暗,后背沁出一层薄汗。若那人奸计得逞,他实在不知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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