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之的手微微一顿,如常放好竹简:“铸币案与你无关,何必多此一问?”
寻梦立刻反驳道:“什么叫与我无关?我初入长安,便因此案入了狱。往后的逃狱,赎刑,石室……哪一桩脱离了此案?你叫我如何不好奇?”
江玄之缓缓走到她身前,坐在她的对面:“事关朝廷机密,恕我不能相告,不过……”
“什么?”寻梦听出他话中的转机,一双眼眸亮若星辰,隐含期待。
“与你相关之事,我可以悉数告知。”这已经是江玄之最大的让步了。
寻梦见好就收,当即说道:“那你先说说三江膳坊之事吧。”
她后知后觉,隐隐察觉三江膳坊的中毒案并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江玄之说道:“长安酒舍竞争激烈,尤以青华酒舍行事最为霸道,手段最为毒辣,无人敢挫其锋芒。我事先制造三江膳坊生意兴隆的假象,而后守在膳坊中,等着青华酒舍出招,于是有了那一出中毒戏码。只是,我未料到挑事之人竟是郭百年……”
寻梦震惊地瞧着他,原来,整件事都是他的局。但是,郭百年为何要替青华酒舍出头?难道那是他的酒舍?她心中存疑,嘴上却问了出来。
江玄之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出了其中利益牵扯:“郭百年开矿铸币,总要设法让它们流通,而酒舍舞坊便是最好的口子。生意兴隆,流通自然快,生意惨淡,那一箱箱的铜币岂不是成了摆设?”
这是青华酒舍打击其他酒舍的关键缘由。
寻梦似懂非懂地点头,但她与此事无关,为何要将她入狱?
江玄之行事自有其道理,敷衍地回道:“你的出现,我始料未及,不过,殴打官差,入狱也是该的。”
不仅如此,她还弄脏他的衣衫,生平头一遭,无怪他真的动怒了。
寻梦狐疑又探究地望着他,总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又想不出其他理由,只好暂且跳过这个疑虑:“京兆狱失火之事呢?”
这事疑点重重,想必也有内情。
“如你所料,也是我一手谋划。”江玄之解释道,“我要以他为指引,挖出其他真相,所以他必须越狱。所幸一切顺利,他显然将谋划之人想象成了另一人。”
“你是说左相?”
“这与你无关了。”左相之事牵扯甚广,他不愿多说。
“如此说来,流云坊也在你的掌控中了?”此刻,寻梦断定当日闯入舞坊的黑衣人并不是盗贼,而是江玄之的人,目的是为了躲在那里的郭百年。
“我本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惜被他逃脱了,便是云萦也不得不暂时放过。”他的视线扫过寻梦,“所幸,我遇到了你,又有了新的谋划。”
“谋划?”寻梦凝神思索,又深觉不像谋划。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凑上去的,便是塞香囊之事,也是他临危之举。一切水到渠成,毫无破绽。他何曾有过谋划?
“有时候,我觉得你聪慧机灵,一点即通,有时候却……”江玄之轻轻挑眉,眼底有淡淡的戏谑。
话未说完,寻梦便猜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说她蠢吗?为表她不蠢,她试探地问道:“你算准了我会随你去山林?”
“你性子浮躁,喜怒形于色,我料定你迟早会插手郭百年之事。不过,随我同去山林却是个巧合。”江玄之悠悠说道,“当时我曾想,若你知晓此行的凶险,是否还会央着前往?”
“这是何意?难道……你事先知晓会有危险?”
“正是。”他继续道,“我搜寻长安酒舍,明着抓盗贼,暗着搜查那些尚未流出的五铢钱。他洞悉我的意图,故意在雨后运走钱币,布了一出请君入瓮。”
身在局中不知险,如今想起来步步惊心。寻梦不由庆幸她的好运,兜兜转转,她竟然还活着。一番后怕之后,她又问道:“可是,林中有两条道,还是我选的,怎么偏偏就入了局?”
“选哪条道都是一样的,重点是我。山林是他的地盘,无论我们如何避开危险,终究会入了他的陷阱。我自知难以全身而退,便将计就计塞香囊于你,这才有了后来之事。”他终究选择了利用她。
“万一郭百年一时恼恨,动手杀了我呢?你的计划不是全都泡汤了吗?”
“郭百年虽是冷血嗜杀的盗贼,但也是个极重义气之人。他曾与你同患难,怎么会杀你呢?”江玄之平静地望着她,“何况,凭你的机灵劲,生死关头岂会无法自保?”
“那我真是……要谢谢江御史的信任了。”其实他高估她了,她若是真机灵,就不会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了。再者,郭百年那样的人,再机灵也无用武之地。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少史之职,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还有最后一问。”寻梦起身告辞,忽然又转身,一字一句道,“你毁坏石室,当真没有考虑过我的生死?”
她不介意被利用,也不介意成为棋子,但涉及生死,终究是太过了。
江玄之扬眉瞧她,不着痕迹扯了扯唇:“若我想让你死,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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