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梁台_洛尘羽【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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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过论语,翻过尔雅。”寻梦性子好动,向来坐不住,并不爱读书习文。四书中的“论语”是被母亲逼着读完的,但她内心排斥,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至于尔雅嘛,那是一本字集,识字之人都用得上。

  江玄之扬眉问道:“论语之中,你最喜欢哪句?”

  寻梦不假思索答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当初读这句话之时,她便深表赞同,君子应该看重道义。

  江玄之搁下竹简,高深莫测地问道:“在你眼中,郭百年算是君子吗?”

  这一问难住了她。郭百年既重义又重利,她支支吾吾道:“姑且……算是……半个君子吧……”

  “半个君子?”江玄之长睫微闪,若有所思道,“倒也算贴切。”

  他走到她的身前:“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据我观察,射、御、数,于你而言,不算难事。但礼、乐、书,并非你所长。即日起,我便教你此三艺,尤其是礼仪与读书。”

  礼仪与读书?这对寻梦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她急切地迈了一步,不慎踩到衣摆,向前栽去。江玄之早有经验,灵巧一让,眼睁睁看着寻梦扑到在地,摇头轻叹:“看来,要从行止礼仪开始了。”

  江玄之亲授技艺是多少长安女子梦寐以求之事,可到了寻梦这里,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他表面看似温润如玉,骨子里是个严苛之人,尤其对待技艺,更是一丝不苟。

  头几日,寻梦尚有新鲜感,隐藏不满的情绪,努力跟上他的节奏,可时间一长,她便失了兴致,每一刻都成了煎熬。

  这日,江玄之在处理公务,她伏在案上练字,没写上几个字,便恹恹不想写了。她懒懒地四处观望,见他神情专注地阅着文书,仿佛没有察觉到她在偷懒。

  她玩心大起,沾了墨水,信手在布帛上绘起了画。

  江玄之处理完正事,望向一旁的寻梦,见她眼眸晶亮,唇角含笑,不知在偷乐什么。他还未靠近,她便早一步感知到他的身影,反应灵敏地扯下布帛,藏在身后,讪笑道:“今日的字太丑了,江御史还是莫要看了。”

  他定定瞧着她,偏了偏身,一副将要离去的模样。寻梦轻轻吁了口气,藏在身后的手也缓缓垂了下来,可手上一轻,布帛被那人夺了去。

  她微张着唇:糟了,大祸临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逃过一劫是一劫,她偷偷往门口溜去。

  江玄之展开布帛一瞧,上面绘了一棵歪脖子树,树下站着一个歪脸凸眼咧嘴的男子,旁边还标了几个小字:江玄之赏景。他放下布帛,凉凉地瞧着几乎要挪出门的寻梦,平静道:“你若有心学画,我也可以教你。”

  寻梦浑身一僵,他竟然没有罚她抄书?往日她犯了错或是惹恼了他,他通常不会责难,但是会罚她抄书,因为她最烦写字。

  僵持之时,耳边传来铮铮的琴音,这曲子取自诗经中的《采薇》,基调豪迈而苍凉。她不通音律,可每每听来,心绪甚是复杂,隐隐有思念,又隐隐有战斗的寓意。

  她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坐到了他的身畔,如一个乖巧的小徒弟,聆听师傅的琴音。

  江玄之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面容平静,神情专注,仿佛也沉浸到自我的世界中。

  可惜琴音很快结束了,一切祥和的幻境破碎,他又变成了那个严苛的“师傅”:“上次教你的琴曲片段,练会了吗?”

  练会?她压根没有练过,如何能会?琴曲虽然好听,但她并无音律基础,为人又懒,实在是有些难学。可她又不能直言,发虚道:“会……会了吧……”

  江玄之让出了位置,坐到了琴架旁:“弹来我听听。”

  “……”寻梦一愣,赶鸭子上架般坐到了琴架前,默默深吸了口气,双手搭上了琴弦。

  她努力回想音调,尽可能平缓流畅,可惜指上功夫终究太生疏。弹出来的调子断断续续不说,还时不时弹错音。她心中越发慌乱,频频出错,到最后琴音戛然而止,她再也弹不下去了。

  江玄之一脸肃容,失望道:“你今日弹得还不如初学那日。”他优雅地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平静道,“你若是无意少史之职,大可言语一声,不必勉强。”

  他公务繁忙,少有闲暇,每日挤出时间教她,可对方显然无意求学。既如此,他也不愿虚废时辰。

  “其实……”寻梦想好好解释一番,发觉解释掩盖不了她偷懒的事实,低声道,“我……不喜欢学这些。”

  习文远没有习武那般潇洒肆意,若是换了骑马射箭,不用他督促,也定能突飞猛进。

  “不喜欢?”江玄之目视虚空,眼眸变得深沉悠远,“这世间有几人可以随心而活,只图潇洒快意呢?”

  寻梦听出话里淡淡的哀凉,不明白道:“为何不可以?”

  人生在世,不就是求个潇洒快意吗?

  江玄之定定望着她,良久才道:“或许……你可以。”他偏头不再看她,“离开长安吧,你这样的性子不适合长安,更不适合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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