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立即正了正身子,有模有样地往前走。不知情的旁人看了,或许真会将她当成个风度翩翩的俏郎君。
江玄之低叹一声:“你还是……随意些吧。”
她素来行止随意,这般装模做样,倒叫他瞧不惯了。
寻梦如蒙大赦,兴冲冲地扑到江玄之案前:“江玄之,听说是你救了我?”
她动作太大,撞得桌案微晃,眼见着江玄之的笔尖微偏,一个好端端的字就这样被她毁了。她尴尬向后挪去,默默坐直了身子:“抱歉……”
江玄之无奈地将笔搁下,见她歉意地缩着头,淡淡道:“你既是我的下属,受冤入狱,我自该救你。不过,你要去谢一个人。”
“何人?”寻梦抬头问道。
“我的师妹崔妙晗。”江玄之徐徐说道,“若不是她千里迢迢从颍川赶来,救醒了中毒昏迷的华昌。即便我寻到了瓷瓶,证明你不曾下毒,华左相仍然不会饶你。”
“你师妹是医者?”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刚才所见的女子。实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清纯娇小的女子竟然习得一身妙手回春之术。
“她可不是一般医者。放眼天下,若她自居第二,只怕无人敢居第一。只是她长年隐居,无人知晓罢了。”江玄之对他这个师妹的医术格外推崇。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从屋外传来,崔妙晗随之而来,“师兄,哪有你这般夸赞自家师妹的?”
江玄之柔和地瞧着她,唇角轻勾,似是笑了,十分认真道:“举贤不避亲,事实便是如此。”
寻梦第一次看到江玄之这样的神情。
他的情绪素来很淡,生气和愉悦有轻微变化,熟悉之人可以感知,可他那双眼始终是平静无波的。可这一刻她见到了他眼底的涟漪,那种淡淡的温柔与喜悦从中流露出来。
崔妙晗也在笑,浑身包裹着暖暖的气息。
他们之间温情流露,倒叫寻梦这个外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若她知情识趣,此刻该默默退出去了,可寻梦偏不是识趣之人,站起来恭谨地朝崔妙晗深深一揖:“多谢崔姑子出手相救。”
崔妙晗一愣,又是轻轻一笑。她似乎很爱笑,连眼睛都蒙上浅浅的笑意:“不必多礼。师兄有命,我做师妹的,自当遵从。”
寻梦作揖之时,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五色丝。
江玄之见了,说道:“端午已过,那五色丝可以解了。”
寻梦举起手,无奈道:“我解不开。”
早在牢狱中,她便百无聊赖地解手上的五色丝。可不知江玄之用了何等怪异的手法,她左扯右扯就是解不开,最后反而拧成了死结。
“咦?这五色丝真好看。”崔妙晗新奇地摸了摸那丝线。
百姓在端午节也盛行系五色丝,不过远不及宫中的五色丝这般美丽。
江玄之瞥见那个死结,拔出一旁桌案上的环首刀,轻轻一挥,利落地割断了五色丝。那刀锋几乎触及她的皮肤,却精准地停在那里,一切有惊无险。
寻梦早见识过他的武艺,仍被他这一招吓住了。而后又认清了一个现实:江玄之的武艺在她之上。她越发佩服起这人,这世间仿佛没有他不会之事。
然而,那人淡淡的语气如一盆凉水,浇透了头脑发热的她:“你该沐浴更衣了。”
“……”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诺。”
寻梦洗沐完毕,还不及盘发,便听见“咚咚”的敲门声。她匆匆盘好发,打开屋门一看,奇怪地问道:“崔姑子怎么来了?”
崔妙晗越过她踏入屋内,四处观望:“来看看寻少史的居所啊……”
忽然,她猛地转身,伸手去扯寻梦发间的木簪。
寻梦反应灵敏,在她碰到发簪之际,迅速向后躲去,意外撞到了屋内的柱子上。这发簪本就别得松松垮垮的,经崔妙晗一碰,寻梦这一撞,缓缓滑落在地。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
崔妙晗有一瞬的惊艳,眼底笑意愈深,向寻梦长长一揖:“寻姑子。”
寻梦的脸色暗沉如乌云。她防备郭百年,防备江玄之,防备一切心思深沉之人,从没想过防备这个清纯的少女。如今被她有机可乘,女子身份暴露,她该如何自处?
她语气不善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们才见了两面而已,她如何会发觉她是女子?
崔妙晗眨着清澈的大眼:“你忘了,我会医术。刚才碰到了你手腕上的五色丝。”
“可是,你并没有碰到我的脉……”
“你可听过悬丝诊脉?”崔妙晗缓缓说道,“我研究过这种古法,十分难习。所幸那无色丝离你手上的脉很近,是以,我感知到了你的脉搏。”
寻梦傻傻地盯着崔妙晗,悬丝诊脉这等荒诞的古法,她竟然都有研习,怪不得江玄之那般夸赞她的医术。这小女子医术之高,恐怕世间难寻了。
她抿了抿唇:“你要将此事告知江玄之?”
崔妙晗不答,反而问道:“你为何要女扮男装?”
寻梦见事情似有转机,解释道:“若非如此,我如何能入朝为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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