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注定成为敌人,便没有必要虚以委蛇了。
华廷怒起,狠狠甩开她的手臂:“来人,教教他,见了上卿该如何行礼。”
话落,他身后的随侍立即上前架住寻梦。
寻梦周身被威势所压,手肘钝痛,偏偏无力挣脱反抗,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萦上心头。
“且慢——”沈涯大步行来,带起一阵凉风。他的身后跟着小跑着的沈牡丹。
“华左相,小女无意中弄伤了寻少史,致使他无法行礼,便让小女替寻少史向华左相赔个礼,牡丹——”他一介武人,单刀直入,直来直往,不似文人那般多的虚礼。
沈牡丹的目光一直粘在寻梦身上,听了父亲之言,立刻朝华廷施了一礼。行止豪爽利落,大有巾帼之气。
华廷拧着眉,冷哼道:“沈太尉莫不是太闲了,这等小事也要插手?”
沈涯虽是武人,但跻身太尉之位,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沉声说道:“陛下对寻少史多有赞誉,命我平素与他多多来往,切磋武学。我正欲邀了他去府上作客,华左相莫不是这点薄面也不给我吧?”
华廷的脸色越发沉凝。他与江玄之已然撕破脸,若是再拂了沈涯的面子,只怕树敌太多。何况他又搬出了陛下,让他不得不退一步了。他朝寻梦冷冷一哼,大步离去。
沈涯架住了寻梦,朗声道:“走,去太尉府坐坐。”
寻梦还不及开口,赵同机灵道:“沈太尉,寻少史伤了手,奴婢正要带他去找医正……”
“不就是小小的脱臼吗?哪里用得着医正?待会我替他正个骨位便是了。”沈涯不由分说,拉着寻梦上了他的牛车。
寻梦感念他出手相救,没有过多排斥,何况太尉府与御史府同属长安南侧的僻静之地,回去倒也算方便。
牛车顶部如伞,遮住了大半阳光。四面凌空,有清风徐徐袭来。她坐在车上,览尽四周景致,有行人频频向牛车张望。她不由轻笑,这牛车果然比水道要高调不少。
沈牡丹意外捕捉到她的笑容,顿时心花怒放,见她艰难地提着左手臂,催促道:“阿翁,你快替寻郎君正骨位呀。”
沈涯直了直身子,拉过寻梦的手臂狠狠一拧,只听咔嚓一声,痛得寻梦惊叫一声。
他轻轻一咳:“好了,试着动动。”
寻梦托着左手臂,将信将疑地动了动,竟是一阵钻心的疼痛,额头也冒出了细汗,仿佛这手臂越发肿了,丝毫也动弹不得了。
沈涯见状,尴尬地笑了笑:“许是牛车晃动,一时没对准,不如我们再试一次?”
“别。”寻梦算是瞧明白了,这沈太尉压根不会正骨位。她这可怜的这手臂已经被人连虐多次,若是再来一次,真怕被人扭断了。
她忍着痛推辞道:“还是找个医工瞧瞧吧。”
刚踏入太尉府,迎面飞来一只鸡。寻梦连连后退,险险地躲过了这一劫。那只鸡飞到她的身前,被沈涯眼明手快地抓住了。
一个中年发福,体态臃肿的妇人,提着一把菜刀,怒冲冲地跑出来。见到门口的寻梦,默默将刀向身后藏了藏,讪讪道:“夫君,有客啊……”
寻梦觉得她此刻不该在此,小声道:“不如……我改日再来吧?”
“哎?来都来了,怎么能走呢?怎么着也得用了午膳吧?”沈涯一把捉住了她,朝沈牡丹道,“牡丹,引寻少史去堂厅。”
寻梦几乎是被沈牡丹架去堂厅的,隐约还听见了沈涯与他夫人的对话。
“夫人,你怎么自己动手了?厨子呢?”
“厨子家中有事,告了几日假。”
厨子不在,用的哪门子午膳啊?看沈夫人那“雍容华贵”的模样,显然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啊。
寻梦觉得这顿午膳玄了。
她兀自想着,惊觉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吃食茶点。午膳没指望,这些糕点倒也足够她果腹了。她扯了扯发白的唇:“沈姑子,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寻个医工?”
沈牡丹只顾着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忘了他手上的伤,经她提醒,立时如风一般跑了出去。
寻梦静静坐了一刻,听闻厅外传来争吵声。她起身走到门口,听了半天才搞明白,太尉夫妇俩因如何处死那只鸡起了争执,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沈夫人似乎落了下风,一股子怒气横起,手起刀落,一下斩断了那只鸡的头。变故来得太突然,那只鸡依然扑腾着翅膀在挣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寻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只觉背脊发凉,脖颈那里也冷飕飕的。一张因疼痛而发白的脸,此刻惨白无血色,这沈夫人实在太暴虐了。
沈涯愣愣地站在那里,良久夸赞了一句:“还是夫人高明。”
这太尉府太诡异了,她一刻也待不住了。正欲开口告辞,听侍从来报:江御史来了。寻梦微微红了眼眶,仿佛一个深陷泥潭而挣脱不掉之人,终于看到了援救之手。
江玄之踏入太尉府,蹙眉瞧着地上的血痕,微微眯眼敛起眼底的厌恶。对上寻梦那眼神,竟是微微一怔,仿佛预知到了所发生的一切。他不知与沈太尉耳语了什么,三言两语将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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