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伤春悲秋之人,从不去想那些浮光掠影般的记忆,但有些景象不期然地闯入脑中,如零落的碎片,一点点交织起那些她从未回忆过的往昔。
她不自觉展唇轻笑。
这一笑,笑自己懵懂无知,笑江玄之心思如渊,笑那些你来我往的无忧日子。
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但今日,她还要闯一闯这御史府,不为别的,只为报明王的两次收留之恩。她想看那个尊贵而优雅的男子扯下白纱,丢弃竹杖,用那双沉静的明目,淡看这纷扰人世。
一路畅通无阻,她直接奔进了崔妙晗的居室。
崔妙晗捧着一卷医书,凝神查阅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她默然仰头,眼睛一瞬晶亮起来,宛如夜幕中的星月,喜悦地叫道:“寻姐姐。”
她第一时刻丢下了手中书卷,奔过去确认寻梦是否无恙。她指尖抵着唇瓣,无辜又狡黠道:“这衣衫好像不是你的……”
这身青衣宽大松垮,一看便知不合她身。
寻梦暂时没心思解释,说道:“妙晗,我想请你替一个人治病,他的眼睛被毒瞎了。”
崔妙晗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好像一只墨蝶挥舞着翅膀:“瞎了多久了?”
医者到底是医者,总能想到关键之处。
她想了想,答道:“估摸有些年了。”
“这样啊……”崔妙晗小脸微皱,“日子久了,我也不知能不能治好了。不过,一切要等我诊了脉才能下定论。”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寻梦性子急,拉起崔妙晗就往外走。
崔妙晗却挣脱了她:“等等,容我拿医袋。”
她走到墙角的案前,将一个灰白色的布袋斜斜挎在身上,笑盈盈道:“走吧。”
寻梦拉着崔妙晗,火急火燎地奔出了御史府,并不知这一幕落进了某人眼中。
树荫之下,光影明灭中,那抹颀长的身影静静伫立着,白衣翩迁,墨发轻扬。一双清眸平静似水,璀璨如星辉,明晰地映着那两人相携的手。
一道命令随风散入暑气中:“派人跟着她们。”
两人一路疾行,寻梦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寻郎君”,往后瞅了瞅,并无人影。
甫一转头,沈牡丹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面前。她手上拿着一个咬了半块的烧饼,嘴角还沾了一粒芝麻。
崔妙晗呆呆地望着沈牡丹,视线从她手上的烧饼移到旁边的烧饼铺,轻声揣测道:“这烧饼似乎很好吃啊。”
“寻郎君。”沈牡丹满眼喜悦,向前迈出一步又顿住了,直愣愣地盯着她与崔妙晗相握的手。
寻梦一心记挂着刘济的眼疾,并未察觉举止不妥,这么被人直愣愣瞧着才知不妥。她一身男装打扮,公然在街市上牵着崔妙晗的手,实在是不合礼仪。
她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忽然手心一紧,崔妙晗主动牵住她,眼底含笑,甜蜜地叫她:“寻郎君。”
那笑意中传递着两人可懂的讯息,可在旁人眼中,仿佛两人在眉目传情。
崔妙晗犹觉这把火不够旺,就势搂住了寻梦的手臂,娇羞中带着绵绵情意,又好似故意挑衅沈牡丹:“寻郎君,你不是说要陪我赏景吗?”
寻梦背脊微僵,虚虚地朝着沈牡丹点点头,算是告别了。
谁知沈牡丹粗壮的手臂一横,气鼓鼓地看着崔妙晗:“我……我要与你比角抵戏。”
角抵戏?崔妙晗这瘦弱的身板哪里是沈牡丹的对手?
寻梦正欲护住崔妙晗,那小丫头竟快她一步躲到她身后,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瑟瑟道:“寻郎君,我不要与她比什么角抵戏。”
眼看着沈牡丹的脸色更黑了,寻梦忙道:“沈姑子,我们有事在身,恕不能相陪了。”
“寻郎君……”沈牡丹拽住她的衣袖,委屈地望着她,愣是不让她走。
寻梦扯了扯被她拽着的衣袖,奈何根本扯不过力大的沈牡丹。她只得两手并用地使劲,费了好大的劲才一点点将衣袖拉了出来,然后不管不顾地拉着崔妙晗逃似地走了。
“寻郎君——”沈牡丹大声嚷道。
可惜唤不回寻梦的回眸一顾。
她委屈地扁了扁嘴,眼眶中泪水直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走出沈牡丹的视线,寻梦浑身一松,略带责怪地瞧着崔妙晗:“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崔妙晗眉眼弯弯,不以为意道:“我这是在帮你一劳永逸,当然也在帮她,长痛不如短痛。”
寻梦无法反驳,沈牡丹生得肥胖,心思却十分单纯。她不忍伤她,可惜她身为女子,在情感上不可避免要伤了她。
越走越无人影,崔妙晗忍不住问道:“患眼疾之人到底是何人?”
寻梦顿住,遥望着眼前那片绿意:“你可听过明王?”
崔妙晗瞳孔微缩,惊道:“是他!”
显然,关于明王的传言,她也有所耳闻。
室内,刘晞与刘济对坐着,案上放着一只棋盘,盘上黑白棋子如星。刘济说一个落子点,刘晞便替他摆好白子,然后捏起已方的黑子,一边落定,一边念出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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