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殿下来了。”赵同站在台阶上禀道。
刘贤易轻叹:“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路过寻梦身侧,他平静道,“寻无影,送沈太尉回去休息。”
寻梦木木道:“诺。”
沈涯提着那只血淋淋的手,旁敲侧击向她打探:“寻卫士是哪里人啊?”
寻梦满心都在揣测刘贤易的意图,心不在焉道:“南……长沙国。”
所幸她反应机敏,及时改了口。
“家中还有何人?”沈涯张口就问,一双鼠眼精光四射,希冀又迫切,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寻梦警觉地瞅他,沈太尉莫不是还没死心,巴巴地想撮合她和沈牡丹?为了断了他的念想,她信口开河道:“没人了,都被我克死了。我这人命不好,克父克母,克兄克弟,克姊克妹,连邻居的那只小黄狗都被我克死了。”
“……”沈涯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了。
第34章 第34章 明哲保身
上林苑是块风水宝地,山清水秀,如诗如画,但寻梦的八字估摸与这地方不合。上次端午节无故因下毒案被关上林狱,这次秋猎意外中迷幻菇,如今又因那袖箭忐忑不安,担心脖子上这颗脑袋一不留神就掉了。
无奈,陛下独爱上林苑,闲时去林中骑马狩猎,忙时在建章宫处理朝政,大有长住一阵的打算。
一夜辗转反侧,寻梦顶着一双核桃眼去建章宫当值,好在陛下并未揪着暗器不放,但寻梦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远处黑云压城,仿佛山雨欲来。
华廷被杀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后风尘仆仆从未央宫赶来,见着陛下“未语泪先流”,哭得肝肠寸断,我见犹怜,而后一边抽泣一边哭诉,势必要讨一个公道。
刘贤易见不得女子哭泣,自是好一番软语安抚,好言相劝,不知怎的最后劝到了榻上去。
皇后那里不闹腾了,华昌却拖着一只伤脚,一瘸一拐地走到建章宫门口。他一改以往暴戾的脾性,敛着情绪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那挺直的脊背仿佛在昭示他的不妥协不退让。
寻梦静静地望着他,仿佛看见那平静表象下的满目苍夷,那些被悲伤浸透的伤口,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恨意。
那些悲伤与仇恨支持着他一往无前,以致于陛下让他暂且回去,他仍固执地跪着不动,那一身黄色袍子让他看去犹如苍茫天地间的一片枯叶,飘蓬无依,找不到归落的尘土。
仿佛为了印证陛下的金口玉言,那句“多事之秋”依然在上演。
这日,宫中卫士来报:有黑衣人闯入了柏梁台。
刘贤易紧紧捏着手心的竹简,默默敛目,遮住了眼底的惊涛骇浪,再睁眼时,沉着声平静道:“尤武呢?朕特意将他留在未央宫,擅离职守了吗?”
殿内的卫士只是奉命报信,哪里回得了陛下的话,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陛下看似未发怒,但隐忍的怒气转化成了低气压,暗潮莫名涌动着,殿内随侍者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都下去吧。”刘贤易挥退了一干人等,捏了捏眉心,似有些疲惫,低低道,“赵同,宣江御史。”
顿了顿,他又颇不满地看向殿外,“让华昌回去,整日跪着像什么话?便是拖也给我拖走了。”
赵同苦口婆心,婉言相劝,华昌恍若未闻,岿然不动。
僵持许久,赵同向旁边的两个内侍使眼色,那两人便上去架华昌,可惜华昌习武,犟得如牛拉也拉不动。
寻梦上前帮忙,手刚搭上华昌的肩,又被他投来的阴沉目光所惊。那眼底没有悲伤,满是仇恨,仿佛一团化不开的黑雾要将一切吞噬。在他眼中,江玄之是仇敌,而寻梦是那人的帮手,一丘之貉。
寻梦着实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但她并未退缩,紧紧拽住他的肩,而华昌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发狂地挣脱那两个内侍,抡起拳头就砸向寻梦。
拳风刮来,寻梦灵敏地后退,那人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寻梦一退再退,狼狈得几乎站不稳,忽觉身后有人一托,一抹微凉的清香袭来,身前白影一晃。
华昌胸前被击中一掌,后退几步稳了稳身形,看清来人,一双眼赤红如血,咬牙切齿道:“江玄之!”
两厢对峙,一个衔悲茹恨,恨不能饮尽仇人血,一个淡漠从容,却毫无退让之意。
眼见华昌的手越捏越紧,赵同不动声色地上前,以身躯挡在两人之间,温言道:“江御史,陛下宣您进去。”
江玄之冲他颔首,从容向殿内走去。
华昌胸中的悲恨之弦越绷越紧,一股血气上涌,终将那弦绷断了。他不管不顾地推开了赵同,以毁天灭地之势冲了上去,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宁可同归于尽,也绝不能放过那人。
“小心!”寻梦大惊,拔高的嗓音变了调,慌乱地冲向江玄之。
劲风袭来,江玄之早有所感,正欲侧身躲过,可余光瞥见莽撞冲过来的寻梦,他若是躲了,华昌那失控的惊天一招定会落到她身上。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把捞过寻梦,一个旋转将后背露了出来。
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后背。
心肺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薄而出,那一刻他几乎站不稳,看似揽着寻梦,却不自觉将身子的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五脏六腑好似被震散了,钝钝地疼,平生第一次如此狼狈。
52书库推荐浏览: 洛尘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