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羽见了江玄之也是微微一怔,唇瓣嚅动却又欲言又止,那双眸子敛了冷意,仿佛藏了千言万语,此刻却无法述说。
卫光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的神情交流,耐人寻味道:“这份大礼,江御史可满意?”
江玄之敛下心头的波澜,不动声色道:“不知卫长史从何处抓的人?”
“这人浑身冷冽,杀意毕现,一看便是高手,哪里是我能抓的人?”卫光不紧不慢道,“不过,却不知是何人绑了他,丢在府衙门口,倒叫我们的府吏捡着了。我们本想例行询问几句,奈何此人目露凶光,理也不理人,韩太守便命我将人送来了。”
他顿了顿,又笑得梨涡浅浅:“想必江御史断案无数,定能叫他开口吧?”
江玄之颔首道谢:“如此,便多谢了。”
“既然人送到了,我便先走了。”卫光眼角轻瞥,极尽风情地扫过众人,当他的视线落在寻梦身上,寻梦莫名一抖,仿佛掉落一地鸡皮疙瘩,而卫光唇角的笑意越盛,大笑着出了驿馆。
江玄之凝视着他的背影,一双眼眸暗沉如墨,这个卫光话里话外隐隐透着讯息:他知晓蓝羽是他的随从。这样一个人,言谈锋利,行事暧昧,让人辨不清是敌是友,实在太危险了。
张相如替蓝羽松了绑,蓝羽立即俯跪在地,掷地有声道:“羽有负主君所托,甘愿受罚。”
江玄之瞥了一眼他的衣衫,隐有刀割裂的痕迹,想来身上不少伤口,淡淡道:“沐浴,上药,换衣衫。”
寻梦:“……”说话能再简洁点吗?
更漏过三更,庭院竹枝簌簌作响,窗棂内灯火摇曳,人影浮动。
江玄之见人来了,慢悠悠地搁下笔,而蓝羽一开口就是惊人的消息:“主君所料不差,华廷身后确实还有神秘人。”
江玄之眉心微动,当日华廷被封为鲁侯,迁居鲁国,他便谎称蓝羽去琅琊郡访友,暗中却派他偷偷跟随华廷一行人,因为他怀疑华廷身后还有人,而他们既然有所勾连,一定还会碰头的。
他语气肯定道:“你没有看到那人的容貌。”
蓝羽如实说道:“他披着墨色斗篷,身边又有高手跟随,我不敢靠太近。”
“华廷死时,你也在现场?”
蓝羽摇摇头:“我赶到时,他已经死了。我本想查看一番,却被府吏逮个正着,情急之下,就……”
“那些赤泥是你留下的?”他在微山看到了他留下的十字印记。
“是。”蓝羽解释道,“满城都在追捕……凶犯,我不便露面,便以赤泥为引,约主君微山一叙,谁知……”
“谁知却遭人暗算,捆缚到了府衙前,又辗转站在了我的面前。”寥寥数语,江玄之已尽数知悉来龙去脉,只是幕后那人如此折腾,倒是让人费解,“你觉得,暗算你的人,会是华家案的杀手吗?”
蓝羽沉吟:“羽不知,但那人功力确实不弱。”
那是自然,蓝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能暗算他,显然不是泛泛之辈。江玄之提笔蘸了蘸墨,继续在布帛上勾画,顷刻,一张复杂的脉络图显现了出来,这案子越发扑朔迷离了。
翌日,一场秋雨不期然而至。
驿馆的屋檐下,江玄之静静伫立着,雨滴打在陶色瓦当上,滴答滴答,比宫廷的编钟声还悦耳。他遥望着远处,隔着蒙蒙的雨幕,苍绿的远山与天相接,如一副烟青色的水墨画,朦胧迷幻。
同样朦胧的还有华家一案,让人琢磨不透,如坠迷雾里,但不知这遮云盖山的手在何处。
一柄竹伞在雨中移动,由远及近,穿过竹林到了屋檐下,那人收了伞,轻轻抖了抖伞上的水珠,近前来:“子墨,我调了府里的账本,让人核查了,确有不合理之处,此事我已委婉透露给韩太守,按律,这邓垣怕是有牢狱之灾。”
“他家中有重病在床的母亲,能赎刑便让他赎刑吧。”江玄之长睫微动,“那个石金以把柄要挟少府丞,罪名也不轻啊。”
张相如道:“石金一事,我也一并告知韩太守了。”
“恩,毕竟是山阳郡内政务,让他去操心吧。”江玄之道,“那个木香呢?”
“尚在查探中。”
江玄之遥望虚空:“或许……你可以让人去楚国查查。”
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去打探打探,山阳郡官吏中,哪些人与华廷有往来,尤其是有矛盾的。”
“诺。”张相如又撑开伞,顷刻便消失在雨幕中。
雨声淅沥,寻梦提着伞走出室内,不待开口,那人清雅的声音传来:“去哪?”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寻梦一跳,这人莫不是脑后长了眼?她颇为郁闷地瞧向他的后脑,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什么,便笑盈盈道:“下雨闲着也是闲着,我去街上走走。”
江玄之转身,平静地看着她,但见她浅笑盈盈,眸色晶亮,潜藏着欢快与向往之意。
他长久的静默,寻梦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他不允准,打着商量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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