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口吻带着讨好的意味,陛下明旨让她听命于江玄之,她好像处处被掣肘了。
江玄之靠近她,按住了她手中的伞,那人却紧张地抓着伞,生怕他抢了去,他的喉间不自觉溢出一丝轻笑,倾城如画:“一起去吧,再去取一把伞过来。”
寻梦手劲一松,满脸不可思议:“你……也去?”
江玄之竟有上街的兴致,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江玄之接过她手中的伞,神秘道:“带你去个地方。”
长街上行人鲜少,两把竹伞在雨中移动,江玄之走得极缓,雨滴打在他的长衫上,晕开朵朵深浅不一的花。寻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耐不住他这悠哉的性子,问道:“已经走了两条街了,还有多远啊?”
江玄之没有回头,淡淡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前面便到了。”
不多时,两柄伞停在了一家茶馆前,牌匾上是潇洒飘逸的篆体字“四方茶馆”。寻梦仰头看着这字迹,颇为眼熟,喃喃道:“这字……是你写的?”
她惊讶地望向他,见他眉目淡淡,似笑非笑,但到底没有说话。
茶馆内人满为患,有喝茶的,亦有听书的,而那说书人竟是个女子。只见那女子生得明眸皓齿,声音清亮,一身素色麻衣遮不住她的明艳风姿,谈笑间闪动着琉璃般的光华。
两人到了柜台前,掌柜的低头核算着账目,甫一抬眼,惊讶道:“江郎君?”
江玄之清雅道:“陈掌柜,一别多年,一向可好?”
“好……”陈掌柜喜不自胜,激动得近乎热泪盈眶,话都说不清,“江郎君,请……入后堂。”
他激动而热情,寻梦不由乍舌,暗自揣测:这是见到失散多年的儿子了吗?她偷偷去瞧江玄之,见他面色如常,神情淡定,一双眼无波无澜,她又腹诽:应当不是儿子。
“那倒不必了,我们是来喝茶听书的。”江玄之平静道。
陈掌柜替他们腾了个靠窗的位置,矮桌上摆着茶点,前后是鸟语花香镂空插屏,寻梦坐在他对面的软垫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一脸“我等你解惑”的表情。
江玄之轻轻抿了口茶,唇齿间尽是清茶之香,回味余长。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明明洞悉了她的心思,可那表情却好像在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寻梦憋不住了,主动问道,“你怎么会认识陈掌柜的?”
江玄之眸色渐深,隐去一抹笑意,缓缓道:“三年前,我游历天下,路过这家茶馆,当时,陈掌柜的女儿被恶霸缠上,这茶馆几经骚扰,难以经营,我便施以援手……”
寻梦追问道:“施以援手?钱财?”
“你觉得对付恶霸,钱财有用?”江玄之挑了挑眉,又凝神回忆起来,“隐约记得那人似乎被打残了,逃往外郡不知所踪……”
寻梦:“……”江玄之竟然会动粗,真是难以想象。
台上说书的女子绘声绘色地说着故事,抑扬顿挫,妙趣横生。寻梦凝神细听,大致说的是书生与舞女的凄婉爱情,见江玄之听得津津有味,便问道:“那是陈掌柜的女儿?”
江玄之点头:“她叫陈婉。”
寻梦撇了撇嘴,时隔多年,名字还记得这般清楚。
一场说书故事结束,陈婉喝了口茶,又接着第二场,这次说的是女子从军的故事,但台下听客骚动,似乎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更有挑事的在破口大骂,场面一时控制不住。
寻梦正要打抱不平,忽闻一道杯盏碎裂之声,室内立时静了下来。台上,那素衣女子凛然而立,仰着纤细白皙的脖颈,吼道:“闹什么,不想听的都给我出去。”
寻梦:“……”陈婉竟是这般女子?
江玄之望着寻梦一脸错愕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回忆道:“那恶霸恍惚是被她打残的,我只是替她善后而已。”
寻梦:“……”陈婉,这名字迷惑了她。
陈婉冷冷扫了一圈,意外捕捉到江玄之的身影,眸光一亮,清了清嗓子:“今日就到这里了。”
台下的听客早被她的气势所震,一时心神恍惚,连她何时下了台都不知,但寻梦却清醒地望着她,只见她施施然走过来,在他们桌案旁站定,如玉石般清亮的声音响起:“江郎君。”
她的声音轻柔而喜悦,毫无半点凶悍气势,江玄之朝她颔首,提起茶壶添了一杯茶,置于桌案一侧,不吝夸赞道:“陈姑子的故事还是那般有趣。”
陈婉会意,欢喜地入坐,双手握着他倒的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一下子暖到了心口,她低眉浅笑:“江郎君为何会来山阳郡?”
“过来处理一些事。”江玄之饮了一口茶,“今日怎么不见冯都尉?”
陈婉面色一暗,轻声回道:“估摸着有事吧。”
“九月十七那日,他在茶馆里吗?”
寻梦闷头喝茶,懒懒地听着他们叙旧,可江玄之这话一出,她便警觉起来,九月十七是华家案发的日子,莫非江玄之不是来叙旧,而是来查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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