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之伫立在院中,观花赏景,闲适从容。
寻梦如松鼠般扒在窗台上,逐一将屋舍内的动静窥个一清二楚。有屋子空空无人,有屋子舞姬在梳妆换衣,而这个屋子……
门外上了锁,屋内静悄悄的,屏风上挂着一件女子外衫,床榻上隐约躺着一个女子,这女子在睡觉?
忽然,榻上的女子猛然惊坐起,伴随着一声尖叫,扒在窗口的寻梦心脏一缩,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默默顺了顺胸口,仿佛这样便能将那丢了的七魄招回来。
她尚未顺完气,身边一抹寒玉般的清凉笼来,手腕被人拽住,那人低声道:“走。”
寻梦恍恍惚惚地被人拉着,尚未出庭院,便有一群人鱼贯而入,将两人团团围住。人群之后,一个年过四十的墨青衫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二位不请自来,是何道理?岂不知‘擅闯私宅,杀之无罪’的炎律吗?”
见到来人,江玄之神色微顿,缓缓松开寻梦的手腕,朝那人一揖:“在下江玄之,这位是我的随侍,我二人查案而来,误入庭院,还望杨坊主海涵。”
“你就是那位名动长安的江御史?”杨政绕着他们踱了两步,眉宇间的不悦淡了些,语气仍不善,“江御史查案,为何查到我杨柳舞坊?”
江玄之也不拐弯抹角:“不瞒杨坊主,我们为华家侍女静霜而来。”
杨政眼神微闪,冷声道:“什么静霜,不曾见过。”
“哦?”江玄之步步紧逼,“敢问杨坊主,那屋子锁着何人?”
“那屋子……”杨政飞速想着应对之词,转念又恼道,“何人与你何干?”
寻梦听明白了,屋内锁着的人正是静霜,当即喝道:“你言辞闪烁,分明是欲盖弥彰。”
“混账!你们擅闯私宅,还敢咄咄相逼,妄想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吗?”杨政忽然怒了,“来人,将二人给我赶出去。”
寻梦瞠目结舌,猛然想起初入长安之时,江玄之以“忤逆上卿”之罪将她入狱,可眼前这人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如此嚣张,倚仗的是什么?
“且慢。”江玄之制止了众人,缓缓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杨坊主,可还记得这首《无衣》?”
杨政的面色有一瞬的龟裂,如雷轰电掣般呆住了,瞪着眼半痴半呆道:“你……你到底是何人?”
“杨坊主,不如借一步说话?”
杨政魂不守舍,一声不吭将人引入室内,而寻梦却被两个小厮挡在了门外。那两个小厮生得高大健壮,双目凶恶,好像那震慑小鬼的判官钟馗,寻梦在门外徘徊,时不时仰着脖子向室内观望。
一炷香后,室门缓缓打开,两人和乐融融,再无半分剑拔弩张。
杨政表情复杂,似是刚经历了一场风暴侵袭,还未从心潮澎湃中回过味儿来,一时又被漫天的喜悦浸染,每一滴血液都在翻滚跳跃,心头思绪万千,百感交集:“贤侄……”
江玄之胸中亦有波澜,但他极善隐藏,端得一脸淡定从容,恭敬地朝他拱手道别:“杨叔留步。”
寻梦听得一愣一楞的,一炷香的时辰,连称呼都变了?她满心好奇,憋了一路,终究是没憋住:“你与杨坊主是亲戚啊?”
“算是吧。”江玄之道,“他与我父亲有袍泽之情。”
“袍泽之情?”寻梦追问,“你父亲曾上过战场?是将军吗?”
江玄之脚下一顿,又缄默地向前走去。
寻梦明显察觉到一阵低气压,相处日久,她多少有些了解他,这模样显然是不愿谈了。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忽然意识到她竟然会察言观色了?那人教她礼仪,劝她读书,还让她潜移默化地学会了察言观色,接下去又会是什么呢?
两人刚回到驿馆,张相如便将所查的韩夫人履历奉上,江玄之一目十行地带过,修眉微蹙,神色凝重起来,朝张相如道:“长卿,你去……”
忽然,一枚暗器射来,牢牢地钉在梁柱上。
寻梦警觉地冲向门口,但庭院空空,秋风轻卷,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折回室内,却见江玄之取下了暗器上的布帛,眯眼瞧着上面的讯息:长亭一叙,有要事相告。
作者有话要说:
早期的骰子叫茕,茕皆为18面体,其中16面上刻着数字,另在相对的两面刻“骄”和“妻畏”二字。骄指骄棋,亦为枭棋。“妻畏”为骄的反义词,意不利棋步。
第41章 第41章 古亭一叙
长空微暗,古亭林立,道旁落木萧萧,衰草连天。长亭里站着一个灰色麻衣的老者,额前几屡银丝,微微佝偻着腰,显出一丝老态。
寻梦遥遥望向那个老者,心中的那团疑虑越发大了,那是约他们长亭一叙的人?竟是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她瞥了瞥身旁的蓝羽,顿觉江玄之小题大做了。
三人走进长亭,尚未开始交谈,四周草木浮动,一股让人紧张的肃杀气逼来。江玄之侧头一看,数十名黑衣人如鬼魅般拢来,个个紧握环首刀,冷冽如冰,这气势定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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