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快地用拇指擦了下唇角,捏紧的纸袋响了两声,提步往前走去。
可刚走了两步,他却像被一道无形的墙抵挡,瞳孔蓦地放大一瞬,生生停在了原地。
他听见了她的哭声。
那个人蹲在那里,抱住自己,埋着头的声音很闷,带着糯糯鼻音抽噎,“他们说我不如cc,想要让cc赶快回来……这个我可以接受,但是……”
电话那边苟霁暴跳如雷,扯着嗓子大吼,“放他娘的狗屁!凭什么接受?为了黑而黑你还看不出来?弹幕被人带了节奏,无脑狗都跟着节奏狗去叫唤了,你还要听听狗到底说了些什么然后往心里去吗???”
她哭声大了一点,怕花了妆不敢把脸蹭在胳膊上,又没带纸,狼狈地微微抬着头,眼泪顺着下颔滑落。容予吸了吸鼻子,沉默了很久,才控制得住哽咽的声音,一半委屈一半讨好似的,“他们骂我就骂得很惨了,你还凶我……”
弹幕节奏被什么人带起来针对到她——回想一下今天进场的那一幕,他心里大概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身后那个人手指更加泛白了一些,下意识伸手去兜里胡乱地想要摸索什么,找了半天,最后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动作,显得毫无章法。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烟没有,纸也没带。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穷二白。
左炎没什么烟瘾,因为要比赛,平时更是很少带在身上,只在一些很特殊的时候会拿出来救个急。
诸如安抚情绪之类的。
他捏着皱得不能再皱的纸袋,猛地想起什么,低头打开纸袋,伸手翻找了两下,眼睛里终于亮起来一瞬,将纸袋里附的餐巾纸小心抽出来,握在掌心。
他抿唇想了下,很缓慢地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她更近的地方,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苟霁一瞬间气焰像是被浇灭了,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会儿,咬牙切齿的声音透过电话清晰地传进身后人的耳朵里,“妈的那群弹幕屌丝,躲在屏幕后面的蛆虫,别让老娘他妈见到这种人,见一次老娘阉一个!狗/日的下半身动物,一辈子都他妈只配打飞机!!”
容予听她这样说,心里很小心地疼了一下,所有委屈好像洪水终于似开了闸,有了出口得以释放,她想要抬起唇角笑一下,眼泪却掉得更凶,“狗几几,我刚才真的有点害怕……”
苟霁气得直想砸墙,在公司洗手间小心捂着手机听筒,放低了声音哄她,“哦哦,好了,不哭了!不要怕,那群狗东西也只敢说说而已的,你就当看见了狗屎,不要去在意!一会儿擦干眼泪,还是要漂漂亮亮趾高气昂地回去主持下一场,知道吗?!他们越想看你流泪软弱,你越要坚强给他们看!!!你可是我的女皇啊,怕个屁!!!”
左炎觉得时间走得好像有些慢,靠在玻璃上又换了个姿势,纸巾上被他掌心一点汗浸染,也有些皱了起来。
他目光始终聚焦在她身上,眉头紧皱,却始终无言等候,看着她缓缓深呼吸了几次,试图调节自己的哭声,却听见电话里又传来声音,“不哭了,想想今天好的事!你今天看到他了吗?”
他呼吸停顿了一刻,眼神变得有些幽深。
他听见面前的红眼睛兔子一瞬间好像止住了啜泣,可下一秒,她抽抽噎噎的声音再次放大,像是再也无法容忍什么委屈一样,搅得他更加溃乱,容予握着手机的手指缓缓用力,她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嗯,刚才我在想……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有像他一样的人,让我愿意去相信美好……”
身后那人的脊梁一寸寸紧贴在玻璃上,缓缓屈起了右膝,高大的身形靠在这方小天地里,像一尊落拓挺拔的守护神。
小孩子摔倒以后,如果身边没有能牵动感情的人事来触动,是不会放声哭泣的。
像他一样,美好的人。
脱脱吗。
那小子是不错,简单,热情,也挺他妈帅的。
所以,能让她这样肆无忌惮的终于敢哭出声来,Escape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吧。
他刚想在心里说一句“挺好”,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生生把这两个字堵了回去,“其实,如果每天能见到他的话,这些事情,我都是可以忍受和习惯的……”
只因为可以陪伴着那个人走过每一场比赛,所以被这样侮辱谩骂,被这样攻击,哪怕觉得委屈,哪怕害怕到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地哭泣,也都无所谓吗。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来到这个舞台呢。
也是因为Escape。
对吧。
她背对着他,明明是伸手可及的距离,却显得莫名遥远。一袭红裙紧裹,勾勒出曲线毕露,跟那压抑的呜咽一起,扰得人不得安宁。
他喉结烦躁地上下滚动了一圈。
好在这是个死角,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
左炎垂下了眼睫,神色远远看去是一派的无波无澜,甚至带一些拒人千里的冰冷。
电话那头又絮絮说了些什么,容予低低应了几声,带着让人心烦意乱的颤音,几分钟后,终于挂断了电话。
她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强压下去心里一片的空荡荡,想要站起身,无奈穿着高跟鞋蹲了太久,痛得一时之间没法站起来,索性也不急了,环着双臂径自出神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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