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修节心里积攒得所有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抬起了头,静静的看着张氏,声音平静如水,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qíng绪,可是,丁小桥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愤。
“那娘的意思是?”他的唇角忽然就翘了起来,丁修节长得很像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容俊秀,可是因为打仗,脸上落了一条长长的疤痕,他自己也知道这条疤痕吓人,所以一般跟人说话的时候尽量不做什么表qíng,就怕扯动脸上的疤痕吓到人。
可是现在,随着他唇角那微微的翘了起来,肌ròu便牵动了那一条疤痕,一时之间,那条狰狞的疤痕便似乎活了起来,在脸上张牙舞爪的飙she出一股子煞气,让看见的人的心里无不微微一颤。
张氏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心里有几分害怕,可是看看屋子里人那么多,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有两个,这么一想也就装起了胆子,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我这人命苦啊,同样都是女人,别人就是出了点血就不能动了,我这生了孩子还的起来伺候一家老小呢,果然,啥人啥命。”
“娘不会不知道五郎他娘身子的事儿吧。”
“我……我能知道啥……”张氏立刻回嘴,不过,她说完又觉得这样说有点yù盖弥彰,于是又立刻改口:“她身子有什么事?我看这家里所有人身子都没有她好!”
丁小桥虽然一直以来都告诉自己要理智,要争取利益最大化,可是,置身其中,遇见这种事儿谁能理智冷静下来啊!又不是庙里面泥胎菩萨,她忽然就开口,声音尖锐而锋利:“难道我娘要死在家里面才叫做有事?”
张氏那毒蛇一样的目光立刻就朝着丁小桥转了过来,冰冷如刺一般直直的朝着丁小桥刺去,如果那目光是真的刀的话,只怕丁小桥现在浑身上下都要被张氏扎出不少的血窟窿来。
不过,张氏并没有直接反击丁小桥的话,而是少有的平静,她冷冷的笑着,好像是在黑夜里龇牙的饿láng:“死了好,死了我好给你爹找一个huáng花大姑娘做媳妇儿,好好的管教一下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
“你给我闭嘴!”老丁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狠狠的打断了张氏恶毒的话语。然后他立刻转头看向了丁修节,苦笑道:“老三,你别跟你娘计较,你娘这个人就是嘴巴坏,可是心里是好的,你知道的。”
丁修节并没有回答老丁头,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丁头,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张氏被老丁头这下子拦住了话,气得脸都歪了,要不是丁云儿一直拉着她不让她说话,只怕是现在就要跳起来了。
老丁头觉得有些尴尬,只能继续和稀泥了,“老三媳妇儿身体不好,家里的事儿就不要沾了,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刚才镇上的郎中说了什么没有?”
丁修节依旧没有说话,倒是丁月儿呐呐的开口,这回她估计也也是被刚才一触即发的qíng况弄得害怕了,话说得并不气人,“郎中说,要好好养着,如果养得不好……”她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了,不过,这个时候的停顿更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
“要养多少时间?”老丁头回头看了自己的老闺女一眼,对于她能及时搭话表示了赞扬。
丁月儿看着老丁头那鼓励的目光,心里也有了底气。不过她本来就是什么聪明人,所以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怎么考虑到到张氏的qíng绪,就是把郎中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如果养得好的话,也得吃一两年的药,要是养不好的话,只怕是要吃一辈子的药啊。”
“你说什么!居然要吃这么久的药!”这回出声的不是张氏也不是老丁头,倒反是一直在一边没有吭声的丁修忠,他下意识的说道:“这得多少钱啊……”
不过这话一出口丁修忠就后悔了,因为他立刻就看见了所有人刺向他的目光,特别是三房父女两个的目光那简直就像是láng一样,恨不得立刻将他撕了吃了。他于是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再不开口了。
不过丁修忠的话倒是给了张氏一个宣泄的开口:“吃一辈子的药!她当她是什么?我们这是什么家?怎么可能吃一辈子的药?难道你们都想被这样一个白眼láng给拖垮吗?老三!”张氏忽然声音就提高了:“你要是还是我们老丁家的人,你就立刻给我把她休了!让她滚回她老米家去!”
“做梦!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就算是你们拿着刀压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qíng来!”丁修节再外面当兵打仗的几年还是跟这念了点书,所以,有时候会冒出一句半句的文绉绉的话来。
“你说谁是亲者,你说谁是仇者!”张氏猛地就跳了起来,她本来一直盘坐在炕上,这个时候一下子就跪了起来,她双手撑在了炕桌上,脸上露出了一种狰狞的表qíng:“你有胆子再给我说一遍!我们老丁家居然出了你这种不孝顺的玩意儿!你居然敢说这种话!”
说着张氏就扬起了手里扫chuáng的扫帚就朝着丁修节丢了过去。
第48章 qiángbī
丁修节躲也不躲,只是伸出了手将那个已经飞到了眼前的笤帚直接挥开了,然后他冲着老丁头提高了声音道:“爹!”
剩下的话没有等说完,就看见丁修义从门外奔了进来,一把就抱住了他,然后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说:“三哥,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是你不能提,你千万不能提?”
“为什么?难道一定要看着孩子他娘死了才算是完事儿吗?”现在的丁修节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qíng了,他的眼睛瞪得老大,通红的让人心颤,他的声音更是隐忍着无法抑制的怒意,听得丁修义忍不住心酸。
这就是家吗?
这就是他们在九死一生之时时时刻刻念着想着的家吗?为什么却比修罗地狱还要可怕?在战场上都没有这样的三哥,看起来却好像要被bī疯了一般。
丁修义的声音颤抖:“哥,你要记得,你是儿子啊,你要孝啊!”他这么低声嘶喊着,眼睛里充满了cháo湿,虽然丁修义这么说,可是他的心里却忍不住否认自己的想法,质疑自己的说法,这就是孝吗?这到底是什么孝?
丁修义的出现让张氏的气焰更加高涨起来,她对着他说:“老四,把老三拖出去,让他好好想想自己做得对不对!”
这个时候丁修忠似乎也扬眉吐气起来,他站了起来,冲着这丁修义摆出了一副大哥的谱:“没错,让老三好好想想跟老人犟嘴是什么人做的?居然还能讲出亲者痛仇者快这样的诛心的话来?谁是亲者?生你养你的爹娘才是亲者,谁是仇者?”丁修忠本来想说米氏是仇者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王氏适时的轻轻咳嗽了一声,让丁修忠本来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变了。
“仇者!那是你们上阵杀敌的人,怎么能在家里面打打杀杀的?”
“你少给我废话!”老丁头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抬起了手里的烟杆子朝着丁修忠边上的桌子上猛得一敲。
丁修忠立刻闭嘴,他是最会看时务的人,自己能差不多的时候加上一句并且推波助澜就已经让他很愉快了,可不会由着自己的xing子继续的说下去。
“为什么不让老大说?难道老大说得不对吗?谁是亲者?难道他以为那个躺在屋子里的小娼妇才是他的亲者吗?我可告诉你!那种女人可是守不住的,当年要不是我拦着!老三你回来连个女人都没有!她早就跑了!生外心的玩意儿,小娼妇,就算是不把这个家拖死,也迟早都要爬墙的!”张氏有了大儿子撑腰,说得更加难听起来。
而这些话,打在了丁小桥的心中,打在了丁修节的心上,更打在了丁修义的心上。
作为张氏的亲生儿子,其实丁修义并不太想把母亲想得太离谱,可是事实就摆在了眼前,他只觉得张氏那骂米氏的话就仿佛在说自己的媳妇一样,这才是诛心啊!
幸亏米氏不在这里,要是在这里听到这话,还不直接一头撞死在墙角?
丁修节这个时候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了,他想要一把挥开丁修义的手,可是丁修义却紧紧的拉住他一点都不放,他只能任凭丁修义拉着,他怒道:“二娘!你养我一场,我谢你的恩,可是你怎么能泼这样的脏水在五郎他娘的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她知道要怎么活下去?家里这些孩子要怎么活下去!”
张氏冷笑着从炕上下了地,就这么站在距离丁修节不远处,声音越发尖利起来,“活下去?她还想活下去?她还想拖垮我们一家子吗?她要真是一个好女人就老老实实的自己死去,还用得着我说什么!”
“你再给我说一遍!!”丁修节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因为愤怒而竖了起来,他拼命的往着张氏的方向冲着,可是因为有丁修义拉着很是艰难。
“都给我闭嘴!闭嘴!闭嘴!”在丁修节的怒吼和张氏尖利的怒骂中,老丁头不停的用手里的烟杆子敲着桌子,大声的喊道,可是这个时候谁又听得了他的?
正屋里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男人们基本都围住了丁修节,拉住他不让他往前了,而女人们则基本都围在了张氏的身边,劝她不要说了,劝她退一步,只是这个时候谁又能听得了这个呢?
“丁老三!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休掉这个小娼妇你就给我滚出老丁家!”张氏见丁修节身边这么多人拉着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凭什么!我就算离开这个家,也绝对不会休掉她!你死了这条心吧!”丁修节虽然不能再进一步,可是依旧大声的怒吼着,申明这自己的立场。
“你这个……”张氏还想说什么,可是刚想张口,就看见一个黑影咚咚咚的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撞在了她的肚子上,那道力又猛又急,力道可不轻,当下张氏就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朝着后面的炕倒了下去。
所有人这个时候都顾着张氏和丁修节还真是没有人顾得上别的,这就给了一边的丁小桥有机可趁,她眼看着张氏骂得越发离谱的时候,像是弹簧一样就弹了出去,飞快的冲到了张氏的身边,用头重重的撞在了张氏的肚子上。
其实,丁小桥是想撞在张氏的胸口上的,无奈自己的个子实在是太矮了,能撞在肚子上已经不容易了。
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丁小桥跪在张氏的脚边,抱着她的脚嚎啕大哭:“奶啊!你不能将我们给分出去啊!我娘对于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她养了我们四个啊!她还天天任劳任怨的伺候您啊!您可不能把我们分出去啊!奶啊!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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