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尔同哭笑不得。这少年架子倒大,只是他要去望家巷作甚?
“罗兄要我能帮则帮帮你。”斛律公子说,面上却一点不带助人为乐时应有的那分和气笑容。
全尔同愕然:“公子意欲何为?”罗砚要搀合也就罢了,好歹是个大理寺少卿,翻过的案卷比他打过的木桩多。斛律公子尽管据说剑法是极厉害的,到底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孩子。正要想个理由婉拒之,耳边却听见斛律公子冷冰冰的两句话。
一句是,“验尸”。
一句是,“我叫斛律北河。”
小郡主
罗砚自客栈出来,却是先回了罗府沐浴更衣。
进浴桶前,他已写了一封信交与随从罗安,并附耳低低交待了几句要紧的话。罗安打小跟着他,自然心领神会,点点头一溜烟地去了。
罗砚在浴桶里小睡了不知多久,醒来只觉得四肢柔软,通体舒坦,无一毛孔不附贴。起来换了身衣服,又拿了本《百家诗选》坐在窗下看了会儿,天色终于渐渐黑了下了。婢女柔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问可要掌灯,又问几时开饭,可要与太夫人同桌用餐。
罗砚一一否了,待门外脚步声远去后,将门锁好。又将原本本支起的窗户支得更开些。把窗边的长条几上摆着的古铜花樽和养石子的青瓷钵移走,却垒了几方空的书套。布置好这一切之后,他手里捏了只火折,却不点灯,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冬夜里的风声凄冷,益发显得长夜寂静。忽然几声细微的猫叫传来,那样小心翼翼,那样娇娇怯怯,大部分人听了都会顿发恻隐之心。屋外当值的粗使丫鬟并没有拿着笤帚来赶野猫。于是那娇弱的咪呜声一点点近了,窗纸上更有几声轻响,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
突然“呜哇”一声,书套滚了一地,随着书套一起滚落的是一团白影。罗砚双眼一弯,手中火折燃起,照出满地狼籍中那皱眉苦脸正要破口大骂的白衣少女。
“微臣恭迎常宁郡主玉驾。”话说得这样谦卑,神情却这样居高临下,嘴角更是嘲弄般的翘得老高。一只手伸在半空,等着让地上的人来抓。
“你这死狐狸!”白衣少女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顺手狠狠地将罗砚的手打落。“分明是你写信邀我来的,为什么又设陷阱害我?”说罢将那些书套狠狠踢了两脚,这才气虎虎地坐下。
罗砚将银灯点燃,又不疾不徐地将书套拾起,摆设归位。“微臣邀的是常宁郡主,在正门久等不见给郡主玉驾,正在心焦。哪知这边的陷阱就网住了一只玉猫儿。”
白衣少女常宁郡主哼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罢,这样急着寻好,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罗砚把古铜花樽搬回来,又将里面插着的梅枝调了几个方向,倒退几步负手欣赏了一会儿,啧啧自夸两声。及常宁郡主满脸都写明不耐烦了,这才回转身来道:“郡主及笄日所得的那只玉猫,如今可有随身带着?”
“你当日说好送我的,这会儿想反悔不成?真反悔也来不及了,那玩艺儿我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
“可是小寒那日才丢失的?”
“你如何知道?”
“丢失的地方可是城西望家巷?”
常宁公主一跳而起:“死狐狸你竟敢跟踪我!”说着掌风凌厉,就朝罗砚当胸打去。
罗砚一侧身,险险避开一击。他东挪西移,笑嘻嘻帮郡主喂了几招,直到见她发丝也乱了,桃腮也红了,这才拍拍她肩膀示意住手。
郡主气犹未解,咬唇道:“你知道也就罢了,可不许找我父王告状!”双手一摊,叫他把玉猫还来。
罗砚苦笑:“你这只玉猫几时丢都行,偏偏这回丢的不是地方。你下手的那家,可是有个老年妇人和一个小孩子?”
“不错。那孩子叫作阿宝,脸圆圆的笑起来好可爱。”
“咳,你是几时去的,又是几时得手离开的?”
郡主瞪眼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横竖我不会同你分赃。”
罗砚一按额头,苦笑一声你也知道那叫赃物。咳嗽两声,拿出平日当值时的庄严稳重,正色道:“你去的当夜,那祖孙两人被人杀害于家中。敛尸时有人发现了你这只玉猫,他不认识拿来问我,我暂且还替你遮着。只是这事人命关天,少不得要先寻你问话了。”
郡主只听了一句祖孙二人被害家中,脸色已是惨白:“怎么会?我拿了观音像去时他们还好端端的……”喃喃自语了几声,忽的腾声而起,“我赫连雪云虽是女子也是有担当的,不用你来徇私。我这就自己去说个明白。”扶着窗框就要翻出,忽然回头道:“这案子到底是归刑部,还是大理寺管?”
原来这常宁郡主芳名赫连雪云,其父银澜王是当朝孝安帝的堂叔,一家子倍受圣眷龙恩,雪云十岁时就受封常宁郡主,食邑三百户。只是这封号未免同她的性子南辕北辙。
赫连氏以武开国,王族女儿会些弓马骑射也属常理,只是这常宁郡主雪云与众不同。先是缠着王府侍卫学了些不入流的拳脚功夫,后来又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身轻功,身法居然还相当轻盈美妙。她只说是受高人指点,却不肯说师尊是谁。据罗砚猜测,多半是位梁上君子。因为雪云自从轻功在身,就爱上了飞檐走壁,走家串户,专门模仿话本小说里的侠盗,玩什么寄简盗宝,写的纸条也是文绉绉酸溜溜的,什么“有闻君有黄金虎符,大匠手笔,极尽兽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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