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尔同暗叹一声,见华安面孔紫胀,双眼赤红,又握着他的手腕试了试,竟像是极度亢奋导致的气血逆流。他实在是想不出,华安怎么会突然来到红香园,又怎么会强暴青兰。但是人证、尸证具在,青兰正是被他施暴并错手杀死的。看来只有报官送交刑部,然后将刘氏祖孙一案与此案并查了。
虽然他心里还有种种谜团未解,也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找柳娘,还要先揣摩下等会儿如何说话才足够做小服低。红香园虽是妓馆,传说背后却与许多高官显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看,柳娘显然是想将青兰被害一事算到禁军校尉私自查案,问讯红香园姑娘的头上。这事原本就该交给刑部,这样处理是禁军这方理亏,一句说不好,只怕连指挥使大人都要被连累。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龟奴在耳边谄媚地提醒:“军爷您请这边走,这有条小路连着殿春阁的走廊,进去就是青兰的房间了。”
全尔同蓦的精神一振,大步沿小路走去。
青兰折(下)
“全军爷这话说得可真有趣。不是那疯子做的,难道还是这殿春阁下娇滴滴的姑娘们?”柳娘掩嘴一笑,手中端着的茶盅却重重搁下,溅出半盏茶水来。
刚才全尔同过来,柔声和气地请她与香芍移步内厅,只说是有几句话要商量。她只当这个从七品的小校尉怕事,要拿些银两和软话来央求。哪知此人不仅不知好歹,更是口出狂言,竟说杀害青兰的未必就是华安。
全尔同却坚持道:“华安是头一回上红香园,对园内布局毫不知情。他夺路而逃时,居然是走回廊经由内厅再从门厅出来,绕了这样一大转。分明从青兰房间转出去就有一条小路通向阁外。既然他连门路都摸不清楚,为何又能跑到最里间强暴青兰呢?如果只是想一逞兽欲,走廊上这一排屋子都是仆婢住的,总有几间里面有人,为何他单单只选中了里间?”
“军爷莫非是想说,殿春阁里有人领着他去找到青兰,又帮着他扒了青兰的衣服,让他去掐青兰的脖子吗?”柳娘一挑眉,一双桃花眼顿化两把寒冰剑,“那老疯子对青兰施暴可是我家香芍亲眼所见,真金白银一般的事情,军爷莫非还想抵赖?我倒要去问问何尚书,徐侍郎,莫非禁军就可以这般无法无天么?”
何尚书是兵部尚书,徐侍郎是兵部侍郎,看来也是红香园的熟客了。全尔同强按下心头那份不忿,坚持道华安出现在青兰屋内实有蹊跷,而香芍看见的只是华安掐住青兰的脖子,没有人知道在那之前青兰是否还发生过其他事情,是否有人杀害了青兰又故意引华安前来。
柳娘笑道:“龟奴进不了内室,而且几人一组在一起,谁做了什么大家都会知道。说来说去,军爷还是疑心园子里的姑娘么?”双手一拍,厅下列出五个青衣小婢,俱十五六岁,袅袅婷婷。柳娘又命她们将双手伸出来,个个十指纤如葱削,嫩如春笋,一看就是连半点粗活都没沾过的。柳娘抓过其中一只手,用力送到全尔同眼皮底下:“军爷倒是看看,这么细皮嫩肉的一双手,能掐得死人?”
全尔同道:“妈妈莫要多心。能将青兰掐得窒息身亡,从力道上看一定是个男子。只是当时殿春阁里也并非只有华安一个男人。”
见众人不解,他索性说得再明白些:“香芍姑娘不是送了客人,又小睡了片刻才下楼来的么?”
“绝不可能!”原本缩在圈椅里黯然垂泪的香芍第一个驳道,“斛律公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全尔同一怔。他只是想到一种可能,原本还沾沾自喜,却万万没想到香芍的客人竟会是斛律北河。
如果问他,他也不信斛律北河会做出这等事情。短短几天交往,时间虽然不长,交谈虽然不多,也足够让他知道斛律北河为人外冷内热,年纪虽轻,为人处世却颇具侠风。何况他处处自矜,那样爱惜羽毛,又怎会让这种事情污了自己的手。
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只得硬起头皮坚持道,与华安相较,香芍娘子的熟客更有可能。香芍既称送客后小睡了一刻钟左右,就难保下楼后的客人没做过其他什么。他说了一番,竟然说得自己都有几分信了,不觉得心头一颤,又暗暗责怪自己居然如此疑心友人。
香芍一心倾慕斛律北河自是不信,柳娘却皱起眉来。过了片刻,她的口气果不其然的柔和起来,竟与全尔同商量暂不报官。全尔同原本就是打得这个算盘。他原想香芍娘子的入幕之宾非富即贵,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若牵扯到这桩命案里,一旦报官不说他自己脸上无光,连带着将红香园的名声也带坏了。刚听到居然是斛律北河时,他还暗叫糟糕,只怕柳娘不会为一个江湖少年遮掩。不想柳娘竟然肯了,倒教人不得不疑心斛律北河的身世背景是否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
无论如何,暂不报官已是难得的宽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念想到终究要给柳娘一个交待,不禁又额角抽痛起来。无论青兰是被何人所杀,他都隐隐觉得这件命案与刘氏祖孙被害有关,两起命案都是看似简单实则透着难以捉摸的古怪。一定是有人精心布局,然而他不知道,
这张这张看不见的罗网到底想要网住什么?仅仅是那三条人命么?华安究竟是一只狡猾的蜘蛛还是被网丝黏住的飞虫。甚至自己这个奉命勘查的小校尉是不是也已经身陷网中而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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