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瑾立即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也错愕的来看花如瑾。“如妹妹,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花如瑾苦笑着摇摇头。好厉害的花盛瑾,刚才真是小看她了。竟然在吵架的时候还能如此冷静的将话题完全转开。
盛瑾振奋了jīng神,扯着帕子按了按眼角,“今日本不该当着如妹妹的面说芳姨娘的事qíng,可既然若妹妹偏要提,便少不得要说项说项。”
“大概也没什么可说的吧。”花如瑾笑着打断花盛瑾,“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不论姨娘是如何过世的,她既然已经走了,我们便不该再置啄往事。我只管好好活着,替姨娘好好活着,不让旁人欺rǔ我们姐弟。我乖顺的呆在老太太身边,做好我的本分,盼着弟弟日后也能出息。纵然不能挣个一官半职,也要坦坦dàngdàng立于这天地之间。不用算计着过日子,不用仰仗着旁人。”
花如瑾神色平静,声音软绵可却偏透着那么一股子铿锵的劲道。花若瑾和花盛瑾一时都听的有些愣怔,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姐妹仨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若瑾方才回过神来。睨着花盛瑾冷哼一声道,“有人偷jī不成蚀把米,想要害人,却不料是帮衬了人家。如妹妹甚得老太太欢心,如今不知过的有多好。芳姨娘若是泉下有知,也能闭眼去了。”
话其实不必说的这么犀利。不管怎么说,谈及到的人是自己的姨娘,花如瑾只能做出一副泫然yù泣的模样来以表伤怀。
花盛瑾从没有在战斗中败过北,今日实则是奇耻大rǔ。本就好胜心qiáng的她,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耻rǔ,当即便把素日里硬装出来的修养和淡定抛了个一gān二净。“开始用嫡庶之分来欺负我,现在又用这捕风捉影之事来恶心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倒是惹得你这样的不喜欢我。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了。”
“你最大的不对就是不该生在花家”花若瑾小姑娘,同花盛瑾一碰上,便完全没有了理智所言。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重了
盛瑾瞪着如水秋眸,哭喊道,“好,好,到底说了实心话。你……你……我不要活了,我要去问问父亲,我到底该不该生在花家。”
花盛瑾一甩帕子,哭的昏天暗地的夺门而出。花若瑾往前追了几步,站在门口大嚷了几句,誓不罢休。这会儿他老爹的威严在她心里完全就是泡影,她眼睛里只盯着那可恶的花盛瑾,恨不能她快些钻回婉姨娘的肚子里,母女二人一起卷着铺盖走人。
花如瑾站在后面抚额长叹……惨了,花老爷今天晚上又要三堂会审,可怜她这个次次被牵连的又要被拉上公堂作证人。替花老爷复原现场qíng形。
47审判(一)
花盛瑾告状的速度,若是屈居第二,那整个大齐朝,便没有人敢排第一。
当晚花奕下朝回府后,便将三个女儿叫到了跟前。
花如瑾被老太太压在身边细细盘问许久,方才令孔妈妈领着去了。
老太太斜靠在软榻上,身后垫着姜huáng色大引枕,渐渐露出疲惫之色。“本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可这日日的折腾,哪一个能受得住。”
彭妈妈露出心疼的神色,坐在小榻子上给老太太轻轻捶着腿。“四姑娘是个省心的,先前有芳姨娘教养,现下又有老太太亲教,纵不会吃了亏的。”
彭妈妈以为老太太是在担心花如瑾会着了花盛瑾的道而担忧,遂开口劝慰。
老太太摇摇头,倒是露出了几分骄傲神色。“我自是知道她不会吃亏的。可她既然养在我跟前,我总想着让她做姑娘的时候能轻省些,不要成日头的勾心斗角。女人这一生,本就活的艰辛。嫁了人处处要看婆母脸色行事,一切皆要凭着丈夫喜好。他若是不省心,添了那一屋子妾侍,还要时时刻刻警惕着,莫要让这些妾侍越了自己。一大家子的关系要平衡,府里上上下下要打点。哪里有一天好日子过。只做姑娘的时候能过几日清净日子。”
老太太出身侯府,做姑娘时,侯爷和夫人像眼珠子一样娇惯着。内宅里的弯弯绕,从不让她沾一点边。她又生xing傲慢清高,不屑于同姊妹来往。是以嫁给花老太爷后,面对一府的复杂qíng况忙了手脚。一贯的逞qiáng好胜,先是将同老太爷青梅竹马的良妾打发了,后又将他身边的通房都收拾了gān净,从不知给老太爷留个面子。纵然是这个花奕,也是老太爷一怒之下,两人十分不愉快合作得来的。
老太太这一生,折腾的够够的,想要得个清闲,可又按耐不住想要儿子飞huáng腾达的念头。纵然是躲在这角落里,还是不肯不管花府上下的事qíng。
彭妈妈自是知道老太太这一生坎坷,眉宇间染上一层愁云。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四姑娘既然生的玲珑心肝儿,自然有她要忙的事qíng。况且,奴婢这样冷眼瞧着,她是个善良孩子,日后有福呢。”
“福分都是自己个儿挣来的,哪里是上天白给的。”老太太微微合了眼睛,“只求太太快些开窍,将这院子早些收拾gān净吧。当年,我不该一时心软,养了婉姨娘在跟前儿。如今我有心想要赶走她,却使不上力气。”
儿子房里的事qíng,做母亲的不好多cha手。况且经过这一生的坎坷颠簸,老太太多少也收敛了些xing子。纵然还是那般雷厉风行,但却收敛了许多。若是几十年前,只怕婉姨娘早就领了传说中的家法,断了腿规规矩矩的呆在庄子上孤独终老。
彭妈妈还想要劝慰老太太几句,可瞧见她和着眼睛,呼吸平顺,渐渐睡去便只好悄悄的取了一旁的暖huáng色小薄毯子盖在她身上,转身去往炭盆里又添了一几块银霜炭,让屋子里更暖和一些。
花如瑾被孔妈妈领着进了正房时,花奕和海氏都板着脸,一左一右坐在添漆桌的两旁,地下并肩跪着花盛瑾和花若瑾,膝下都有厚厚的蒲团垫子垫着,想来是天气渐冷,怕跪坏了姑娘们的腿。
听见门外有衣物摩擦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响声,又听见有人将门帘掀开,最后又听见一连串轻缓的脚步声,便知道是花如瑾来了。花若瑾忙转过头,扯了一下花如瑾的裙摆,“如瑾,你同父亲说,今日并非是我的过错。”
“放肆”花奕大手在桌上一拍,震的桌上茶碗一阵叮当乱想。“我在问话,轮得到你先开口吗?没规矩的东西”
花若瑾被吓走了七魂,忙又低头跪好,忍不住又嘤嘤哭了起来。
海氏见了心疼,可见花奕脸色yīn沉,想要去扶若瑾的手伸到一半又自觉的收了回来。
“如儿,今日之事你在场。你且如实说来,今日她们两个为什么吵嘴。你若姐姐可是欺负了盛姐姐?”花奕瞪着花如瑾,疾声厉色。
花如瑾见有小丫头也在自己跟前儿放了蒲团,便也知趣的跪了下去,提裙,屈膝,跪坐一应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肩膀未曾有半点抖动。这样的规矩,非大家嫡出皆不能训练出来。她的礼数恐是要盛了大小姐似瑾一筹。花奕不禁想到了知书达理的芳姨娘,心头一紧,原本凌厉的目光再次落在花如瑾身上时也放软了许多。
“女儿年岁最小,不敢对姐姐们有所置啄。”花如瑾低垂着眼眸,一副规矩谦让模样。“我只同父亲承认自己的过错。是我不该揣度姐姐们的心思,若我不拦着若姐姐也不会惹盛姐姐生气,更不会引起一顿口舌。”
花奕点头,对于花如瑾的态度表示了满意。起码,她没有趁此机会进来和稀泥,让事qíng变得更加棘手。花奕拧了眉毛,神qíng复杂的看着花盛瑾。又斜睨了海氏一眼,显然是在询问她到底哪里对盛瑾不好,让她心生怨恨,非要搬出嫡庶来计较一番。他绝对不相信温顺乖巧的盛瑾是无理取闹。
海氏脸上一白,看向盛瑾的目光也不自觉的纠结起来。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恨不能将她身上的画皮扯下来,让花奕看个仔细,这个柔弱乖巧的女儿,是如何的处心积虑,处处和嫡母,嫡姐妹过不去。
神色稍稍缓和一下后,不假辞令道,“如儿,你可当着盛姐姐的面拿乔,摆嫡出的架子了?”
“没有。”花若瑾回答的gān脆利落。天地良心,她根本就买来的及摆架子就让花盛瑾抢了白。“我连嫡庶二字都未曾提过。”
海氏看向花奕,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女儿没错。方才丫头们复述时也清清楚楚的表达了若瑾的清白。
可花奕似乎有心偏袒盛瑾,又对若瑾吼道,“什么叫作‘你最大的不对就是不该生在花家’这样的话也该是你说的吗?盛姐儿是你的姐姐,她不该出生在这个家里,难道你就该吗?难道先生没有教过你长幼有序吗?没有教养的东西,当真丢进我花家的脸面”
若瑾是个bào脾气,虽然惧怕父亲,可上来脾气不管不顾,虽更着脖子怒道,“难道她污蔑母亲害了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难道就对了吗?父亲凭什么处处都向着她?舅舅给我的好东西,只要二姐姐一句话,父亲便要从我这里拿去给她。父亲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去给她,什么时候想过我?她们母女受委屈,父亲就兴师动众的来我们这里兴师问罪。那我们母女受的委屈父亲为什么从来都是置若罔闻?凭什么好的都是她的,坏的都是我的?父亲说,我们不分嫡庶,都是你的女儿,可你明明更偏袒她”
48 审判(二)
花若瑾一番话字字铿锵,却声声凄凉。一向刚毅的神色也透着那么一股子凄婉和哀怨,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和花盛瑾的嘤嘤啜泣不同,花若瑾的哭声当真是dàng气回肠。
花奕从未见过花若瑾哭的这般凄惨过,当下便慌了神。到底是自己的骨ròu,怎不心疼。虽她说的话十分气人,但却句句在理,博不得。
海氏见女儿哭的伤心,上前蹲下身子将女儿拦在怀里,也是一把辛酸泪的哭道,“横竖老爷是厌烦了我,方才不喜欢我生养的孩子。若儿,都是娘连累了你。”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的越发伤心起来,直把花如瑾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谁说海氏演技不佳?她这样另辟蹊径的哭诉方式,并不比婉姨娘的可怜兮兮差。花老爷当即面露愧疚之色,到底是多年夫妻qíng分,纵然不是爱qíng,也有其他qíng分在的。
见若瑾哭的伤心,海氏也似是万分失望。又细细一想花若瑾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确实做的有许多不对。
他一心偏袒婉姨娘母女,使得盛瑾处处压了嫡出的若瑾一头,这才使得若瑾耿耿于怀,姊妹之间渐生隔阂。亏这是发生在女儿们身上,若是儿子们也因此而生分起来,他们花家可就长久不了了。看来,海氏将花之桐和花之栋放在一起,却是有她的苦心,当初自己还错怪她是为了推脱嫡母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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