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移向一旁面露戚戚之色的花如瑾时,又想到婉姨娘是如何一手遮天害死芳姨娘的。这事qíng闹得沸沸扬扬,现下竟然连孩子们都心知肚明。如此,那死了姨娘的花如瑾该如何想他这父亲?若是她也心生怨怼,日后处处和盛瑾计较,便是日后女儿们都嫁了人也不得安生。想到这,后背不禁升起一层冷汗。
花奕看着委顿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母女,一时语塞,根本找不到台阶给自己下。
可当父亲的,总得维护自己尊严。让花若瑾这样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嫡庶不分,他可忍不了。遂冷着脸道,“她公然和父亲顶嘴,你竟还要帮衬着说上几句?当真是乱了我花府家法,还不快些起来”
海氏抽泣着抬头,一脸决绝,“我既是乱了家法,老爷便请家法来教训我便是了。”
花奕眉心一跳,他想给海氏个台阶下,可说知道她非但不下,还露胳膊往袖子的直往上跳。话说到这份上,若还不教训教训她们,他这个老爷岂不是太没有尊严了?
一张儒雅至极的脸,被气的涨成了紫红色。花奕一拍桌子,道,“请家法。”
这一句请家法,立即让众人皆没了声音,都一副惊恐至极的样子。海氏和若瑾更是紧紧抱成一团。
花如瑾不知道花家的家法是什么,还在犹自纳闷的看着众人的反应,直到看清自屋里鱼贯而出的小丫头们手上拿着的大宽戒尺,方才知道厉害。左右翻了翻自己白嫩嫩的小手,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栽倒在盛瑾怀里。
“孔妈妈,”花奕抬头,看着屋内资历最深的孔妈妈。“你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亦是瞧着我长大的,这屋子里只你是资历最深的,这家法便由你来行吧。”
孔妈妈早就想要上前说几句话,听见花奕叫自己,忙不迭的上前。“老爷既瞧得起老奴,那老奴便逾矩了,有些话老奴想对老爷说。”
“妈妈但说无妨。”花奕对老太太跟前的两个妈妈,总是客气的。
花如瑾见他这样谦和的态度,突然明白为什么老太太要让孔妈妈陪着自己来了,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大大的挡箭牌呀花如瑾心中默念老太太的好,想着回头一定牺牲自己打瞌睡的时间多给老太太捏半个时辰肩膀。
孔妈妈福了福身子,往前走了一步。“老爷,既是要罚姑娘们,总要罚的她们心服口服。”
花奕点了点头,瞧见花若瑾鼓着腮帮子,虽然双眸盛满泪水,但还是十分怨怼的望着自己,她确实是心里大大的不服气。
“三位姑娘,除了如姑娘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孔妈妈扫了一眼盛瑾和若瑾。看见盛瑾那张和婉姨娘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忍不住厌烦。
经孔妈妈指点,花奕方才恍然大悟。他确实是疏忽了,遂板着脸道,“盛瑾,你是姐姐,你先说,你错在哪里了?”
“我不该一伤心,便拿嫡庶出来和妹妹理论。我是姐姐,当包容和忍让妹妹们。”花盛瑾的眼珠一转,正了正身子,跪的板板整整。摇摇yù坠的样子,我见犹怜。
花奕点点头,觉得虽然这理由jī肋,但是总算有些道理。而且盛瑾还知道包容忍让妹妹,大有进步。“若瑾,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花若瑾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看着父亲,她打心里不觉得自己错了,明摆着是盛瑾拉了父亲来欺负自己。眼见着花奕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yīn郁下来,海氏忍着想要杀了盛瑾的冲动,拉了一下女儿的衣袖。
花若瑾不qíng愿道,“我不该说姐姐不该生在花家这样的话,寒姐姐的心。她是姐姐,我理应尊重礼让她,不该随便顶撞她。”
花若瑾也不完全白痴,既然盛瑾拐着弯的说自己有错需要她包容,那自己就说她无理取闹自己不一般见识好了。
花奕觉得女儿们总算有长进,脸色更加缓和了几分。
孔妈妈听后,又道。“体罚,从来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老爷和太太都是通透jīng明之人,自是知道今日姑娘们所犯知错缘由在哪儿。老奴今日来之前,老太太嘱咐了一句话要带给老爷和太太。”
听见老太太有话要说,花奕脸色一白,“妈妈请讲。”
孔妈妈福了福身,学着老太太的口吻道,“儿女众多的大家里,最忌讳的就是长辈不能一碗水端平。轻了说,惹的闺中姊妹不和,重了说便是兄弟异心。今日种种,皆因老爷厚此薄彼所起。治家,最要紧的是平衡人心。我希望老爷日后莫要在嫡庶不分,自己先坏了规矩。”
孔妈妈一席话说下来,花奕早已觉得无地自容。敢qíng这最该领罚的是自己。女孩们都瞪着眼睛看孔妈妈,觉得老太太这一番话下来,就是想要让父亲免了责罚她们。可谁料孔妈妈又道,“既然要给姑娘们些教训,便莫要心软。老爷,动手吧。”
第49章 挨打
第49章 挨打
花如瑾不可思议的看着孔妈妈,却见她早已将脸别了过去。老太太派她来,原不是为了救自己的。
孔妈妈一声令下已有一排三个小丫鬟托着四周雕花的大方口木盘鱼贯而入,每个托盘上面各放了一把一掌宽的梨木戒尺。小丫鬟们一字排开,低眉顺眼,各站在一个姑娘面前。每个小丫头身后,都跟着一位,头挽矮髻,上身玄色竹叶小褂下身系着一条红黑相间的马面裙的年纪较轻的妇人,她们穿的马面上另辟蹊径的绣了诗文。每个妇人都沉着脸色,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花如瑾虽不认得她们,却认得她们身上穿的衣裳。这是花家书院里负责陪同姑娘们上课学习的教习嬷嬷们同一的装扮,看来,这顿打,真的在所难免了。
眼看着要动真格的,花奕也难免有些心软。神色略微有些迟疑。
孔妈妈圆圆脸盘,一团和气的道,“老爷,动手吧。”
花奕看了看眼眶红肿,发丝略微有些凌乱的海氏,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三个女儿。将心一横,挥手示意开始,自己将脸别了过去。
“慢”
眼看着戒尺便要挥舞下去时,一声断喝将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住。
众人抬头,正看见婉姨娘娇柔妩媚的站在门口,一汪秋水般的双眸,温柔万分的望着花奕。
“这也是你能随便闯进来的地方”花奕板着脸,为了端正自己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他决定忍痛斥责一下不懂规矩冲进正房捣乱的妾室。
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眼神中并没有半点戾气。婉姨娘遂上前,噗通一声跪在花盛瑾的身边。
“老爷、太太恕罪。妾身知道,照规矩来说这个时候不该闯进来。可盛儿到底是从我的骨血里化出来的,我哪里忍心看她受罚不予理睬。规矩是死的,道理是活的。老爷和太太都是明理之人,必会法外开恩,容我为盛儿说几句话。”
婉姨娘发髻松挽,如墨秀发更衬得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无辜的望着花奕。她本就生的绝色,此刻面带戚戚之色,更是让人无法不心生怜爱。
花奕看她这幅样子,心早就软成了一汪水。正想上前将她扶起,却见海氏振奋起jīng神,自地上站起身,整理好妆容重新坐到位子上,冷哼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姨娘。自己坏了规矩,却拿了这样的说辞来搪塞。若是我和老爷不让你为盛姐儿求qíng,岂不是证明我们不明事理?”
花奕一想,却是这个道理。目光沉沉的落在脸色有些发白的婉姨娘身上,不发一言。
婉姨娘结结实实的扣了一头,“妾身嘴笨,惹了太太不高兴,还请太太责罚。可……可今日,我不能不替盛儿说一句话。她今日因嫡庶之分,同姊妹拌嘴。皆因我连累了她……当年我因仰慕老爷,心甘qíng愿的留在府上,给老爷做小。惹了太太的不高兴,我知道,这些年,太太心里恼我,也看不上我生的盛儿。若要责罚……太太便责罚我,饶过盛儿吧。”
花奕将目光转向海氏,她一定是时时在孩子们面前念叨当年往事,花若瑾才那般的同盛瑾不和。
“你……你满嘴胡言些什么?”海氏被婉姨娘气的半死,嘴唇哆嗦着,“我一个正经太太,倒也至于同你置气?莫要太抬举自己了。”
“太太宰相肚里能撑船,自是不会同我们这小人物计较。就请太太高抬贵手,放了盛儿。若要责罚,只责罚我一个人便是了。”婉姨娘又扣一头,神色诚恳。“太太若是厌烦我,日后我不出现在老爷和太太面前。太太只当我是小猫小狗,仍在院子随便哪个角落给口饭吃便是了。只是太太不要再赶走我,我……离了老爷……若离了老爷可叫我如何活。我这一辈子,只靠仰慕者老爷才能支撑着啊。”
花奕听的心中动容,这样肝肠寸断的爱qíng表白,深深的打动了他这个文艺青年。伸手便将婉姨娘拉了起来,安慰道,“你说的哪里话?哪个说要赶走你,这家里到底还是我说的算。”说着,目露凶光的剜了一眼海氏。
婉姨娘趁机哭倒在花奕怀里,凄婉的惊天动地。海氏在一旁气的浑身颤抖,连带着头上的金钗也跟着不停乱抖。
孔妈妈瞧了半天热闹,对花奕实在失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怀中取出了一块深红色雕花对牌,伸手一举。
满屋子人顿时跪了一地。
这对牌乃是老太太管家之物,见了对牌如见老太太本人。孔妈妈清了清嗓子,道,“老太太今日早已经算准了婉姨娘会来,是以便请老奴请这对牌出来,行家法。”
婉姨娘浑身一颤,可怜巴巴的看着一旁的花奕。海氏摸了一把眼泪,又重新充满了战斗力。老太太现下真是她的贵人啊
“婉姨娘,你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又萌老太太亲自教导,最该是知书达理的。可知道,今日这样的场合,一个妾室出来cha嘴,该受到什么样的责罚吗?”孔妈妈瞪着婉姨娘,和气的脸上也带了几分严肃和狠戾。
婉姨娘来不及用帕子擦泪,可还是做出一副可怜娇弱的模样来。“我……我知道错了……”
妾在这个家里,本就是男主人用来**的工具,别说不能在老爷太太面前说话,就连自己生的孩子面前,她们也是完全没有地位的。花奕因对婉姨娘感qíng特殊,处处怜惜她,不仅让她自己带孩子,还时不时的和她说说心里话,这本就是乱了规矩的。老爷自己乱了规矩,妾侍才仗着有老爷撑腰出来乱事。一时忘本将自己工具的身份忘了,当成了正经主子。她这样不分主仆,在花家是要关进祠堂终身不许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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