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锦翠_苏惠茜【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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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舅父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虽看不见,但花如瑾也大抵能猜到他是如何捋着那修剪整齐的胡须,婉言拒绝。

  齐玉衡又据理力争了几句,见海舅父完全没有动摇的意思,便也讪讪的作罢了。

  花如瑾不知齐玉衡为何会为罗父说话,但一想他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做派。便知,八成是海舅父已然知道了他从前取过罗诗诗为妻,现下是想要做出一副忠义模样来,想全了对亡妻的夫妻之qíng。

  他十分聪明,自然知道纸包不住火这样浅显的道理。今次种种做派不过是想日后东窗事发时,巧妙的将所有龌龊的罪名都推到隆昌侯府头上。向世人表态,他齐玉衡不是那抛弃糟糠,攀附荣华的下贱小人。而是高风亮节,深明大义的君子。

  花如瑾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她竟然到死了,不应该说是又活了一次后才看清他丑恶的嘴脸。

  齐玉衡被海舅父婉言拒绝以后,垂头丧气的走出来时,正瞧见站在曲廊边喂鱼的花如瑾。

  女孩身量不高,裹着月色绣梅长裙的身子柔弱纤细。夕阳打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一层好看的金边。脸上的表qíng柔和而宁静,齐玉衡站在几步之外遥遥望着,只决定心口一阵闷疼。哪里见过这样的影子,可却着实想不起来。

  花如瑾觉得身后似是有脚步声,忙回头。见是齐玉衡,便将手中盛了鱼食的水晶小碗塞进了红菱手里。行了一礼,道了一声万安。

  齐玉衡负手而立,颔首回了一礼。便忙着让花如瑾起身,他生的风流倜傥,又斯文有礼。不论是横看还是竖看都与书上写的君子无异。

  花如瑾心中冷笑,齐玉衡端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微微侧了身子,要给齐玉衡让路,他却是纹丝不动。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却见齐玉衡一双温润双眸,正定定的望着花如瑾。

  见花如瑾抬头,一副疑惑神qíng。忙收了目光,自觉自己失态,便道,“在下唐突了,只姑娘神态似一位故人,一时感怀。”

  齐玉衡脸上略带戚容,似是十分落寞。夕阳下,一身白衣的男子,还似当年那般俊逸美好。

  人还是从前的人,只是布景变了,相对而立的心qíng也变了。

  花如瑾收拾了一下不合时宜顾自乱涌的qíng绪,也露出一副戚容。不愿意跟齐玉衡多说半句话,可齐玉衡却是不想放过她,又道。“她幼时,也惯喜伏在曲廊边喂鱼。似你这般。”

  花如瑾抬眼望着,只见齐玉衡眼底似闪过一丝晦涩。想起儿时常和齐玉衡在自家园内喂鱼的场景,也一时唏嘘起来。面露戚容的望向水中的鱼儿。碧叶清水,红鱼畅游,也同当年一般无异。

  夕阳的照she下,能瞧见花如瑾小脸上一层细细的小白绒毛,可爱粉嫩至极。齐玉衡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涨闷的难受。竟也站在花如瑾旁边,负手而立,一同望着水里游着的鱼。

  “你很想念那位故人吗?”花如瑾忍不住开口。

  “嗯。”齐玉衡点头,“我们自小一同长大,感qíng深厚。只可惜造化弄人,未能……”

  自觉自己说的太多,齐玉衡犹自收了话尾。转头看着认真望向自己的花如瑾,扯了扯嘴角,笑的十分勉qiáng又苦涩。

  花如瑾觉得他的qíng绪有些悲伤,忍不住涌起了同qíng的心思。手有意无意的扶上的平坦的小腹,又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就是这个看似温和平静,温润如玉的家伙,害死了自己和腹中快要足月的孩子。

  “世间万事,皆因一个缘字。许是大人与那位故人无缘呢?大人莫要如此感怀才是。”花如瑾偷偷打量着齐玉衡神色的变化,安慰的话说的诚恳真挚。

  齐玉衡眉头微微蹙动,叹了一口气。“这世间的事,哪里是一个缘字说的清楚的?纵然是有缘有份,也敌不过权势的压迫罢了。”

  花如瑾心头未动,齐玉衡的叹息犹在耳畔。抬头,他的身影已经渐渐融在了夕阳余晖之中。

  和齐玉衡的一次jiāo流,让花如瑾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一筹。前世种种似乎又成了更难解开的谜题。

  在海家的日子里,小旁氏几乎每天都要盯紧了花如瑾。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将不该看到的事qíng说出去。花如瑾既没有那个八卦的爱好,也没有那种闲qíng逸致,直到走的那天都安然无恙,这倒让小旁氏松了一口气。

  想她一个小小庶女,就算是巴结上了花老太太,也断不敢随便置啄嫡母娘家的事qíng。

  天下似乎很难找出像海老太太一样糊涂的母亲,她不懂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竟是极尽能事挑拨了贾姨妈和海氏的关系,致使两人见面连嘘寒问暖的客套话都懒得说。海舅父和旁氏被夹杂中间,也是实在难做。

  临走那日,花如瑾眼睁睁的看着旁氏携着海氏的手,将她送上了马车。所有礼数都做的周到,也同与贾姨妈无异。就算海老太太想挑出错处,也无从下手。更让海氏和贾姨妈两个,无甚挑剔可言。

  旁氏老庄入定的模样下,包裹着的是一颗圆滑世故的心。只不知道这颗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花如瑾默默的看着,又侧目看了看身边的两个未出阁的姐姐。幸好,旁氏只有一个儿子早已经娶妻。若不然,不论是哪一个姑娘嫁进来,都不会是这个婆婆的对手。

  看张扬泼辣的小旁氏……就是个例子。

  又侧目看了看总想耍耍手段,却总功亏一篑的海氏。心里十分万幸。还好,她遇到的嫡母不是旁氏,若不然只怕芳姨娘绝非是在生第三胎时命丧huáng泉,而自己也绝对不会被养在老太太跟前儿。

  花如瑾总觉得自己前世死的冤枉,今生又活的不甚快活。可相比较之下,也不算很差!

  一路车马劳顿回到花府的时候,本以为能够好好的休息一番。

  可还未等进门,便见有婆子冲出来,跪倒在海氏面前。哭天抹泪的喊了起来,“太太,您总算回来了。快瞧瞧去吧,老太太怕是不行了!”

  轰隆……花如瑾只觉得耳边一阵巨响。整个人似乎失去了重力,软绵绵的向后倾倒,只能借着红菱的搀扶才能堪堪站住。

  海氏也是心中大惊,一手提了裙摆,快速冲进了门里。“怎么回事儿?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

  那婆子踉跄的跟在后面,脸上犹挂泪痕。支支吾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将这件事qíng复述清楚。

  海氏心急火燎,匆匆往里跑着,将那婆子甩了老远。

  花如瑾也跟着跌跌撞撞的往里跑,心中祈祷,老太太决不能就这样倒下。她可是自己现在唯一的靠山!

  ☆、第七十六章 圣战(一)

  荣寿堂里里外外跪满了下人,偶尔传出一两声压抑的抽泣声。花奕跪在老太太踏前,双手将汤药举过头顶,“请母亲用药。”

  隔着藏青色八团天马chuáng幔,听见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

  老太太合着眼睛,气息微弱,却倔qiáng的咬牙,道,“不喝!”

  那气息虽是不足,声音也不大,可却透着足足的怒意。

  海氏不知前qíng如何,不敢贸然开口。也跟着跪在了花奕身边,“母亲,若是不吃药,病哪里能好。求母亲垂帘我们,快些好起来吧。”

  老太太听了海氏的声音,似是来了jīng神。“如丫头呢?”

  花如瑾听叫自己,忙不迭的便冲了上去。也在老太太榻前跪下,哽咽道,“祖母,如儿在这儿。”

  她哭的十分bī真,虽有三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但却有七分是真心实意的为了老太太心疼。隔着帷幔虽看不清晰,但却能隐约瞧见,老太太瘦的有些塌陷的腮,和凹陷下去的眼。

  花如瑾觉得好像有谁用虎口卡主了自己的喉咙,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险些透不过气。

  老太太听了如瑾的声音,似是越发激动起来。颤巍巍的伸手去碰帷幔,一旁侍候的丫头们都是有眼色的,见此,忙上前,将帷幔拉了起来。

  两边盘金丝龙头挂钩咬着帷幔,老太太终于肯将同外界接触了。她费力的扭了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终于如愿以偿的落在了花如瑾的脸上。神色也似是渐渐缓和了。

  不过短短数月,气色红润的老太太竟便的蜡huáng枯槁,让人看着心惊ròu跳。花如瑾忍不住热泪盈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太太看她这样慌乱无助,心里疼惜。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海氏手中的汤药,皱着眉喝了下去。

  花奕和海氏都松了一口气。心里大赞花如瑾哭的很合事宜。

  老太太喝完药,又被喂了一块蜜饯下去。半晌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今日,我是看在如儿的面子上,才喝了这药。有人想我老婆子早些死了gān净,我哪里能趁了她的心意。”

  一面说一面狠狠剜了花奕一眼。

  海氏心思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心里忍不住冷笑。亏婉姨娘聪明半生。怎么就傻到对老太太下手了。这次她死定了,动了老爷的亲娘,这要是传出去,老爷的官大可不做了。

  纵然是花奕在怎么糊涂,也不会拿自己的仕途和孩子们的前程来跟她风花雪月。

  花奕这种没有根基的文官,稍有不慎被人参了一本,那就会万劫不复。

  老太太私下里如何费力帮助花奕的。又是如何为他仕途奔波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若不是当年老太太慧眼识英雄看中荣昌侯是个有出息的,提早从他嫡母的魔抓之下抢了出来,又jīng心培养了多年,如今他们花家能是这般qíng景?

  那花老太爷宠妾灭妻。被参了一本又一本,被罢官免职。流放在外,一败涂地。这样的家世,可不是你想随便咸鱼翻身就能翻身的。

  花奕年少时吃过多少不为人知的苦,他怎么可能不珍惜今日挣来的这一切。纵然是他在喜欢婉姨娘,也不至于昏聩到重蹈老太爷的覆辙。是以,海氏断定,他一定会狠狠的收拾婉姨娘。不将她打卖了,决不罢休。

  正幸灾乐祸,却听花奕咬牙道,“汪氏这次做的有些太过了。如今纵然是芳姨娘在世,我也断不能留她了!”

  怎么?做了糊涂事qíng的原不是婉姨娘吗?海氏有些失望。花如瑾则是听的心惊ròu跳!竟然是自己的穷亲戚gān的好事儿吗?

  她好不容易才在老太太跟前儿讨了好,又得了花奕的宠爱,这会儿汪氏唱这么一出,岂不是让她跟着受牵连吗?

  老太太冷眼看着花奕,似乎是十分失望。“随便老爷折腾吧。早晚将我这条老命折腾出去,你方才能清醒过来。到底要多少人陪葬,你才能明白,到底鬼魅魍魉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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