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绵里藏针的敌意,倒是微微笑起来:“六姑娘这么硬气,那到底谁把你惯的?嗯?”
奚娴手里有嫡姐的秘密,一点也不着急,她就要等嫡姐气急败坏找她麻烦,她才会不紧不慢的把秘密抖落出来,叫嫡姐忍气吞声,生生把血和着牙齿咽下去。
于是她无辜的看着嫡姐,把手藏在袖子里,才软软道:“自己惯着自己,我就想待自己好些,偶尔蹬鼻子上脸,您也别气我。我一个外室出身的姑娘,没什么见识嘛。”
奚娴又眨眨眼,事不关己的开始吃茶,干涩的喉咙流淌过温热的香茶,她总算心定了点。
嫡姐慢慢嗯一声,支着下巴,捏了书卷不置可否评价道:“你出息了。”
奚娴看见她唇边凉淡的笑意,还有暗沉的眼眸,便觉得喘不过气,于是又剔着指甲低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奚衡懒得理她,她便也乐得快活,待下车时没忘了规矩,倒是让嫡姐先下了。
她生平最讨厌下马车,由于个子娇小又容易害怕,以前皇帝带她出去,把她一把抱下来的羞耻劲儿,奚娴实在难以忘怀,故而后来都不肯乘马车出去了。
她撩了帘子探头,却发现嫡姐等着她。
在这个时候的少年少女里,嫡姐个子算是了不得的高挑。
听说她外家林氏一族的人都很高,故而旁人也只会觉得她这么高,是林氏血脉的原因。
但奚娴偶尔也会觉得,个子高没错,但力道这么粗暴,就不像个大家闺秀。
嫡姐上山种地可能会是一把好手,奚娴于是对嫡姐露出奇怪的笑容。
嫡姐却把手伸出来,对她冷淡道:“愣着作甚,下来,把手给我。”
嫡姐的手掌比她大一圈,但骨节却清瘦分明,叫人觉得清贵。
奚娴的手却有点胖嘟嘟的,比寻常女子的都要娇小,十指纤长有肉。
无论是长辈,还是皇帝,都很爱摸她的小手。
特别是皇帝,他是个坏东西。
奚娴不想装腔作势的矫情,于是也伸了手,却被嫡姐一把利落拽了下来,半旋着瞬间揽在怀里落了地。
奚娴目瞪口呆,被她圈在怀里,心脏砰砰的跳,闻见沉冷悠远的檀香味便忍不住眼角泛红,狠狠瞪嫡姐一眼。
嫡姐的微冷的手指,却慢条斯理的触到她的后背。奚娴僵硬极了,浑身紧绷着想要避开。
她怕嫡姐摸到她藏的针。
嫡姐却在她耳边低低冷笑道:“六姑娘,你好极了,忘了我警告过你甚么?”
第6章
嫡姐的嗓音比一般姑娘的都要低,靡靡的冷淡,却不失独特的优雅,奚娴没有听到过比嫡姐说话更好听的人,带着点中性的意味,让人觉得睿智而可依靠。
奚娴上辈子没有那么怕她的时候,便极喜欢听嫡姐说话。
嫡姐说上简短的几个字,都够她在脑海里回放几遍,她就喜欢嗓音好听的人。
但后来,嫡姐的说话声之于她便失去了吸引力,因为太恐惧战栗了。
奚娴今日也没想到,嫡姐竟然猜到她在自己衣裳里藏针。
她回过神来,垂眸退后几步,有些无辜的软声道:“我很安分的,您莫要这样,我害怕……”
大庭广众之下,奚娴一副要被拆吃入腹的可怜样,奚衡不好说甚么,只是面色沉冷。
奚娴的眼睛微微睁大,带着神采瞧着嫡姐,咬着水红的唇瓣。
她只是在思考还要不要继续,毕竟嫡姐怀疑她,风险便更大了,保不齐她自己丢人还丢里子。
嫡姐微微冷笑,长眉微挑,边低低在她耳边嘲讽道:“一个小姑娘,身上留疤可不好看,小心将来夫君嫌弃你。”
嫡姐又冷然补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奚娴睁大眼睛,歪着头看嫡姐修韧的背影。
嫡姐的步调很快,腿很长,虽则沉稳匀速,但奚娴却跟不上,索性自己慢吞吞走在了后头。
她微微皱眉,也听出嫡姐话语中的一层意思。
这么说话,除非嫡姐不准备严厉阻止她,只准备作壁上观,将来发生甚么全由她自己承担便罢。
但奚娴更怀疑另一件事,她怀疑是嫡姐动的手,把针换掉了,故而才知道是她自个儿动的手,欲要栽赃。
嫡姐的态度暧昧,奚娴也不懂,嫡姐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但跟了嫡姐几年,奚娴也明白,嫡姐虽然权利很大,却从不亲自过问事宜,根本不在乎后宅的恩怨,而且喜怒无常,有时奚娴明明没做错,嫡姐却会不悦。
而上辈子有趟她因为被奚娆暗暗讽刺嫁不出去,没男人喜欢,话虽说得绵里藏针,但在后宅呆了那么多年,奚娴怎么可能听不懂里头的寓意?是以羞恼难堪,一时冲动推了奚娆一把。
奚娆哭哭啼啼告到嫡姐那儿,却被嫡姐反罚了禁足,直到出嫁为止,每日必抄六十遍经文方能歇息。
那日奚娆出来时哭都不敢哭了,双腿软着要人扶了才能挪腾。有人问她嫡姐对她说了甚么,奚娆只面色惨白,不肯回答。
奚娴曾恶意猜测,对一个女子来说这么严重,严重到奚娆这般,或许嫡姐告诉她,若再敢胡言乱语,不止婚事没了,这辈子也不必嫁人,让她体会体会当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是甚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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