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一旁的思罕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朱成翊的忘情,一张老脸黑的更甚。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一男一女众目睽睽之下目光痴缠,浑然忘我,很明显就是早便勾搭上了的!
不论自己再怎么冷落那木讷的舞姬,安媞总归是自己的骨血。眼看自己的小女儿明显深陷情网,如若一意孤行非要另塞一个“女儿”予朱成翊,哪怕是个没脑子的人也会觉得异样了吧。思罕第一次为听取了叭力勐的建议后悔不迭,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安媞放心了,朱成翊终于认出了自己。透过翻飞的衣袂,她肆无忌惮地看向座上的朱成翊。他头戴幞头,绛紫色葛纱丹凤朝阳箭袖袍,腰间嵌玉蹀躞带,朗目疏眉,姿容风流。她羞涩的笑着,飞速的旋转着,心底有不可抑制的甜蜜丝丝蔓延开来。她无暇去仔细思考自己的羞涩与甜蜜缘何而来,自己只是想帮助朱成翊,谁让他也帮过自己呢,安媞在心中默默的这样告诉自己。
思罕的晚宴毫不意外地在众人的各异心思中草草结束,朱成翊与车里土司女儿的亲事最终没能说定,思罕实在无法当场下定决心将小女儿送给朱成翊。但土司大人要与朱成翊结亲的决心却是下了的,毕竟此次晚宴的目的便是结亲,至于将哪位女儿许配给朱成翊,还得待思罕与一众家小商议后,再做决定。
……
朱成翊端坐客房窗旁的春榻上,手中是思罕白日里交送自己的八百里山林地契,他翻来覆去的看着,心中满足又喜悦。这是宫变后属于自己的第一块地,以后还会有第二块,第三块……明日便要回勐海,将这地契呈与韵儿姑姑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朱成翊想得正乐呵,突然想到思罕就要塞个女人给自己做妻子,好心情瞬间灭了一大半。朱家是什么人,他思罕又是什么人?可事到如今,自己却不得不娶个蛮族女人,只为从他思罕手里夺点好处。
今日若不是安媞出面将了她亲爹的军,自己只怕是明日便要带个粗鄙的摆夷女人回勐海了。如若自己娶了摆夷女人做妻子,韵儿姑姑呢?将她还予梁禛?她不是一直打算回梁禛身边的麽?
朱成翊的呼吸急促起来,一想到日后再也看不到齐韵,只觉得心口揪得生疼。以往齐韵跟在梁禛身边,自己够不着,那是没办法的事。可如今齐韵现在就在自己手上,要自己主动放手,却是万万不能够的!
朱成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想了许久,直到他听见窗外传来石子敲击的声音。他推开窗探头一望,溶溶月色下,短衣筒裙的摆夷少女娉婷玉立。
“睿之公子,安媞特来归还齐姐姐的画裙……”
客房内,朱成翊望着眼前不请自来的安媞有些难为情。自己完全不记得安媞对自己的“赠奴”之恩了,可安媞却不惜牺牲女子自尊,挺身而出保护自己。
“安媞姑娘……翊感激姑娘今日解围!”朱成翊嘟囔半天,终于深深一揖向安媞道了个谢。
安媞捂嘴吃吃笑道,“你乃齐姐姐的兄弟,我喜爱齐姐姐的爽朗,自然也将你看作朋友。朋友有难,安媞自当拔刀相助,大公子莫要多礼,咱不兴谢来谢去。”
她手脚麻利地将手中的画裙与朱成翊的行李重新打包放做了一处,复又开口,“今日之事只是暂时搁置了,如若日后我父亲再次提起,公子又该如何?”
朱成翊呆愣半晌,“姑娘放心,翊自会寻了托词拒掉。”
“不!公子,我会尽力让父亲答应将我许配予你……我希望公子毋要推拒……”饶是安媞心无杂念,爽朗如斯,依然臊红了脸。
她稳住心神,复又开口,“家父想要控制公子于股掌,与你结为姻亲,便是他达成所愿的方式之一。公子可以拒了他这次,但家父可不会因为公子拒了联姻,便放弃他的目的。下一次,公子还能拒得了他的兵刀,他的探马麽?公子,你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在我父亲尚且只用了如此柔和的方式试探于你时,公子应顺势而为,为自己谋求机会与时机……”
安媞望着朱成翊,双眼晶晶亮,眸光专注又坚定,“公子对安媞也不放心麽?如若安媞心怀鬼胎,还需得向公子吐露家父的谋算麽?”
朱成翊心绪难平,他何尝不知思罕此次联姻的目的,安媞许是上天派来振救他于维谷中的罢。安媞天真善良,因齐韵的关系对自己也颇有好感。如若娶安媞为妻,思罕与自己的联姻便成了思罕的一方破绽,只要自己利用好了安媞,将计就计顺势拿下思罕便不再是痴人说梦。
他面沉如水,双目晦暗,“姑娘为何不顾迕逆自己亲生父亲,如此相帮我朱成翊?”
安媞定定地看进朱成翊的眼睛,“奴家相帮公子,并不只因为公子乃安媞朋友。安媞一日偶然听得家父与幕僚谈论公子之事,只恨那叭力勐阴损狠毒,惑我老父亲心智。我只想父亲安康,顺遂,不想他以年过半百之躯,行那火中取栗之事,奴家不愿叭力勐心愿得偿……”
朱成翊默然,安媞嫉恶如仇,出于同情弱小,选择与自己站在一起,如此纯真的姑娘倒真是个好姑娘。他上前一步,一揖到底。
“姑娘正直良善,可钦可叹,承蒙姑娘大恩,朱成翊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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